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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盟(第1页)

此言一出,两人都怔住了。君迁凝眉呆望着她,似等待她继续说下去。金坠存心寻他的茬,背过身去,冷冷道: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从成亲第一日起,你便嫌我烦,怪我成天惹事生非,搅得你不得安生,对不对?昨日你装出一副急态冒雨来寻我,不过是想在人前扮个好夫君,私下里看我笑话,是不是?”

君迁没来由遭她一顿训斥,未及回话,金坠又道:

“我教你一招,不只片刻,从今往后都得安生——你写一纸放妻书与我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即刻卷铺盖走人,莫说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也不来缠你!你若担心是天子赐婚,不好交代,尽可将我写得坏一些,什么离经叛道跋扈欺夫全往上写,反正我的名声也够差了,多添几项也无妨!本朝明律,败坏妇德者纵是皇亲国戚,夫家出妻亦不在话下。你主动同我和离,叔父叔母还得感谢你替金家保全了颜面呢!”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兀自向隅而坐。君迁半晌才回过神来,幽声道:“你就这般恨我?”

“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金坠红了眼圈,嗫嚅道,“恨我无力自立,只得像这小舟一般,漂到哪里便是哪里。”

她叹了口气,侧身望着船窗外水面上的碎漪,喃喃自语:

“你知道的,在你之前,我曾有过两回名声不好的婚约。大抵我真是个天生铁扫帚吧!嫁给你之前,我本期盼会再度发生些什么,好让这桩亲事不成……可是这一回,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天意如此,无论我如何折腾,都无法逃走。既然天不再帮我,我就自己帮自己,替自己挣得自由身——尽管那需要你施舍。”

言至此,回眸眄着君迁,泪水几欲夺眶。

“君迁,我求你行行好,帮我一把,让我上岸去吧,这对你我都是解脱……”

君迁望着她:“你若与我和离,打算去哪里?”

“这你不必管我。世间之大,总有我容身处。”金坠紧盯着他,“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即使这般厌烦我却不愿与我和离,我也知是为什么——做金宰执的东床快婿对你而言,当真很重要么?”

君迁道:“你这般看我?”

金坠不忍看他,撇过脸去:“我问你,为何要娶我?”

君迁一怔,吞声踯躅,又听她问道:“昨夜那个人说的那件事,你知不知道?”

君迁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面色如纸,一时语塞。金坠攥紧自己被山樱花汁液染得殷红的掌心,冷声道:

“去岁末先帝一夕暴病驾崩,继而嘉陵王猝逝在外,你觉得这两者之间可有关联?还有,你的祖父沈老医圣,当真是病逝的么?——放心,这是在船上,什么声音都只能传到水底下去。”

君迁嗫嚅:“你想说什么……?”

“先帝驾崩前夜,你祖父曾奉诏入宫为他诊疗,奈何先帝之疾药石难治,无力回天。沈老医圣因此自责不已,抑郁成疾,今上继立未久,亦随先帝而去——这是人尽皆知的一版吧?我这里还有一版,当然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沈学士可愿一闻?”

金坠不待君迁回应,咬了咬牙,兀自说下去:

“先帝欲废太子而立嘉陵王,金霖恐大权旁落,暗中与为先帝侍药的医圣沈缙溪合谋,威逼利诱,令他趁先帝卧病,投毒弑君;再窜通其党羽,于大理点苍山设伏谋害回京奔丧的嘉陵王,谎称他因遭暴雨失足坠崖。如此一来,障碍皆除,年少的太子顺理成章登基继位,金霖亦顺理成章当上宰执,一言九鼎,把持朝政。”

“至于人称医圣的沈清忠公,对自己犯下的弑君罪行良心难安。或郁郁而终,或畏罪自尽,将这桩不堪的秘密永远埋入尘土,留下一个三代单传的贤孙独在世间,攀龙附凤,禄运亨通,享尽了上位者许诺的锦绣前程——我说得对也不对?”

一字一句,道尽万钧秘辛。君迁如遭雷殛,呆望着她,哑声道:“你疯了。”

“我没疯,你也没疯——疯的是他们,是我那好叔父和他那班党羽,是这个良心毁弃的世道!”

金坠厉声语毕,死死逼视着君迁:

“难怪叔父硬要把我塞给你,原来是一场交易!你祖父为他干了脏活,他收你做东床快婿!其实他们做下的这些勾当,你也早猜到了,是不是?可你不敢说,因为那会使你祖父的一世英名蒙羞,也会断送你自己的大好前程,是不是?”

君迁不置可否,双目低垂,低低道:“世态如此。我只想尽我所能钻研药理,行医救人。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金坠冷笑一声,紧盯着他:“你之所以能安心钻研药理行医救人,是因你坐享了那些肉食者带给你的好处——你所谓的医道,建立在那些无辜受难之人经历的修罗鬼道之上,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你不觉得那就像个空中楼阁么?沈君迁,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也很残忍么?”

君迁面若死灰,僵在原处。金坠继续逼问他:

“这一路上,我看你探访那些遭了瘟疫的村落,乐善好施行医救人,连水也顾不得喝一口。百姓都视你为神仙,你一定觉得自己很了不得吧?还是你觉得如此便可消除你祖父的业障?”

君迁一颤,只道:“你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你清高,你脱俗,你一心想做圣人!你造了一座空牢笼把自己关住,忍辱负重受苦受难,好像凡人的贪嗔痴恨都与你无关,以为就此可遗世独立,邀得清名!”

船身颠簸,案前那枝山樱花不断飘落。金坠心头又烦又乱,蓦地立起来,指着君迁的鼻子疾声道:

“你对别人如此,对我也是如此。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隐忍面孔,任凭我激你骂你招惹你,好让我显得像个自讨没趣的跳梁小丑!风吹草木还会摇一摇发出声响,你呢?沈君迁,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无情,多么残忍?我这样对你,难道你一点也不怨不恨?”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双手捂面,掩住汩汩而下的泪水。佛经云,从痴有爱,则我病生。嘉陵王死后,世间唯一对她症的药便已不在了。她在佛前发过誓,宁可病死,也不愿服别人开的药方,不愿成为别人的病患——尤其是他沈君迁的。

四下静得骇人,唯闻船舱外滔滔逝去的春水声。良晌,君迁淡淡道:

“爱憎之权,人皆有之。你被逼着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你没有错,你有权去激他骂他怨恨他,只是那个人恰好是我。我不怨,亦有权不怨。”

他轻叹一声,转头望着窗外流水,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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