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方才还在沉浸在选换新村长的喜悦中的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树下的姜晚。
众人挠挠头,面面相觑:“夫人,这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吗?”
“古来如此,便对吗?”
这句话仿佛迸溅到干柴上的火星,人群中传来交头接耳的窸窣声,似乎在思索这个从未有人提出过的问题。
日光打在姜晚的脸上,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既然都是村中的一员,那么她们也有投票的资格,选出来的村长也应得到她们的认可。”
姜晚转向在角落里踌躇的妇人们,她们都瞪大眼睛,满脸惊异。与其说从来没有人对她们说过这样的话语,倒不如说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们的想法。
就像没有人会在意耕牛对田地的看法一样。
姜晚道:“诸位婶娘姐妹,也请来投上一票。”
妇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哪怕听到姜晚发话,她们依旧踟蹰不前,不时左顾右盼,有的还在不停偷瞄自家汉子的脸色,似乎在等待第一个上前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寂,落针可闻,众人屏息凝神,任凭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你们都不去?”
首先发话的是应云姝。
这个素来特立独行的女孩子从一开始就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纤瘦的身影几乎被几位高大的妇人们遮了个严实。
可当听到姜晚的话后,她第一个眼中跃出亮光。
“那我去。”
应云姝率先迈出脚步从人群中挤出,她步伐带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承载命运的黄纸投入陶翁。
姜晚微微颔首,嘴角含笑,眼中也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俺、俺也去!”
张寡妇也跟着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略显局促的跟在应云姝身后。
接着是李婶子、王大嫂、孙二娘。。。。。。很快,蜿蜒如龙的长队像缓缓流动的小溪,在陶翁前排开。
随着投票的队伍渐渐变短,陶翁里的纸片越堆越高,当最后一张纸片飘然落下,村里颇有威望的老者站在一旁,眯起眼睛唱票。
“刘大牛,三票。”
“赵老四,两票。”
“应云姝。。。。。。”
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忽然噤声,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又把手中的票揉成纸团扔在地上,脸色铁青:
“胡闹!真是荒唐!这票不做数,重新投!”
“等等,”姜晚站起身,缓缓走到投票处,她弯腰捡起那团被揉皱黄纸,展开看了眼上面的名字,“为何要重投?”
“回夫人,”看到姜晚,老者立刻恢复了和蔼的脸色,挤出一张笑脸,“这不合规矩,哪有给女娃投票当村长的道理?”
“不合规矩?就因为投的是应云姝?”
老者急忙辩解:“应丫头可以立女户,那是因为《大晟律法》载有明言,可律法中并没有规定女子可以为官,可以入官场议事呀!”
姜晚闻言微微笑了下。
和她讲律法?
她为了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保住脑袋,把当朝律法通篇看了好几遍,虽并未明说女子是否可以当村长,却说过除了县以上的官员需官府呈批,县以下,譬如乡级皆由村民公推,贤能者任之。
更何况从前也有过先例。
“但《大晟律法》也有言,凡村、里之长,由本村户众公推,报县衙备案便可,无需呈报圣听,无劣迹者即可任事,不论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