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平明白她的顾虑,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回到家,周正平把见面的消息告诉父母,王秀兰正在补袜子,一听“锦江饭店”四个字,针尖直接扎到了手指头。
“哎哟!”她把手指含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去那么贵的地方干什么?随便找个国营饭店不就行了?”
周铁军倒是很淡定,继续修他的收音机:“人家一番好意,别不识抬举。”
“我不是不识抬举!”王秀兰把袜子一扔,“我是怕咱们这副样子去那种地方,给儿子丢人!”
王秀兰已经翻箱倒柜找起衣服来,“老周,你那套藏青色的中山装呢?就是去年春节做的……”
第二天中午,周家三口人站在锦江饭店金碧辉煌的大门前,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王秀兰穿着她最好的的确良衬衫,头发特意抹了发油梳得一丝不苟,却仍然显得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进……进去吧。”周铁军清了清嗓子,带头走上台阶。
服务员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包间,李慕华已经等在那里。
今天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外搭米白色开衫,金丝眼镜换成了更显气场的玳瑁框。见到周家父母,她立刻起身相迎:“周师傅,周大嫂,久仰了。”
王秀兰盯着李慕华旗袍上精美的刺绣,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好。”
落座后,服务员递上菜单。李慕华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他们家的红烧划水是一绝,周师傅一定要尝尝。”
周铁军拘谨地点点头,一向嘴巧的王秀兰则一直盯着桌布上精美的刺绣花纹看,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听说正平在财政局表现很好?”李慕华给每人斟了一杯茶,“年轻人有出息,很难得。”
周正平刚要谦虚几句,王秀兰突然开口:“李……李同志,你在羊城做什么生意啊?”
“服装外贸。”李慕华微微一笑,“主要是把国内的丝绸成衣卖到香江,再转口国外。”
“那……很赚钱吧?”王秀兰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脸涨得通红,她前几天还看不起个体户来着。
李慕华却不以为然:“还行,比在工厂强些。”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推给王秀兰,“初次见面,一点小礼物。”
王秀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真丝围巾,摸上去像水一样柔滑。她像被烫到似的赶紧合上盒子:“这……这太贵重了……”
“周大嫂别客气。”李慕华又拿出一个小盒子给周铁军,“这是给周师傅的。”
周铁军打开一看,是一个小巧的索尼半导体收音机,比他修了无数次的那个老古董不知高级多少倍。
他手足无措地看向儿子,周正平也惊呆了,连忙递回去。“阿姨,收音机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李慕华推拉不过来,只好放在一旁,“亲家太客气了。今天请你们来,主要是想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
王秀兰一下子紧张起来,手指绞着桌布。
“我们这边要一千二百元彩礼,三转一响,家具要有七十二条腿,国营饭店宴席不能少于十桌,再要一个沪上老凤祥的金戒指。”
李慕华的声音清脆有力,手指敲击着桌面强调每一个要求。
周正平的母亲王秀兰听到这里,她与丈夫周铁军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亲家母,”王秀兰放下茶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现在都提倡新事新办了,这么大排场,怕影响不好。正平在财政局工作,体制内的人……”
“我也是体制内的!”一旁的陆安邦突然插话,他挺直了腰板,中山装上的钢笔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在供销社干二十多年,慕华的要求在合理范围内。”
陆明澜看见周正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轻轻碰了碰母亲的手臂:“妈,是不是要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