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山眉头一扬,欲要再问,见日光下谢临川的侧脸如刀劈斧削而成,神色十分冷峻。
他知道,忽忽几载军营岁月,这位主子再不是当年临安城里跑马猎鹰的膏粱子弟。心中一凛,他便把那些疑问都咽进了肚子里。
……
三日后,临安大内,端本宫。
太子赵佑不过十余岁,却很是老成。
他性喜清净,回到寝宫,便遣走下人,拿着一本《孟子》,随手翻了几页。想起战局,他不免忧心忡忡。
辽国西路军退守邢州后,重整旗鼓,又在大名府与朱从达互有胜负。
东路军已到楚州,距离临安不过十余天路程。
父皇被吓破了胆,还在乞和,令楚州守军“不得伤辽使”。有炮手误射炮弹后,竟然被处死。
想起孟贵妃,还有父皇身边那些上蹿下跳的太监,太子就心烦,把《孟子》往案上一扣,倒在圈椅上闭目养神。
有一阵风过,烛火被吹灭,太子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正要唤人,只听黑暗中,有人幽幽地道:“你想当皇帝吗?”
太子悚然一惊,便要抓案下暗格中的匕首。手却让人紧紧压住,半分动弹不得。
微弱的月色下,是谢临川那张英俊冷肃的脸。
“谢世子!”太子失声道。
因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他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那颗年轻的胸膛里,怦怦乱跳,一瞬间转过无数想法。
谢世子是要逼宫?
他纵然恨父皇懦弱、三皇叔狡诈,致使情势危如累卵,却也没想过这一天。
毕竟,此乃大逆不道!
谢临川步步紧逼:“皇后端方清正,把你教得很好。”
听到“皇后”二字,太子立刻止步,一颗心无比沉重。他的母后,世家出身,雍容华贵,却让姓孟的那个贱婢踩在脚下。
沉吟片刻,他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把胸膛一挺,坚定地道:“谢世子,我若得登大位,必不以文掣武!”
因为过于紧张,他声音还发着颤,紧抿的薄唇微微发抖。
谢临川勾起唇角:“你不怕违背祖训?”
建德帝雄才大略,承平、熙宁二帝都活在他的阴影中,焉能有半分建树?
太子摇摇头:“现在的辽国是出笼的猛虎,不见血不归,父皇总以为还能像上次一样求和。”
他稚嫩的脸庞苍白得可怕,声音却很是坚决。
“亡国灭种,生灵涂炭,难道就是太。祖皇帝所愿见到的?”
时有狂风,把桌上的《孟子》吹得哗哗作响。
谢临川早有决心,现下不过来作最后的确认,他凝视了片刻那哗哗乱翻的书,便道:“去找我祖母,她知道怎么做。”
说罢,从窗户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太子猛然把《孟子》捏在手里,心中狂跳不止!
……
吴王府中,丝竹管弦、轻歌曼舞,靡靡之音响彻。
案上鲜花果物、美酒佳肴琳琅满目,羊脯肉在炭火上焦炙,滋滋冒着油。
一曲舞罢,吴王喊了个“好字”,撩开眼皮,是一双混沌迷蒙的醉眼。
身侧婢女倾身,从面前的案几上银盘上取一团花蕊签,奉与吴王,却见主人略摇一摇头。
婢女心道:这花蕊签是地道的西夏美食,以将沙葱、沙芥等沙漠植物花蕊蜜渍,再在银盘上拼成特殊图案。
花蕊签味道甘美,主人许是嫌它太甜了。
婢女又从白釉剔花牡丹纹碟中,取一块黄米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