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小姐发了话,他们只好假模假样地上前,要给自家小姐壮威风。
只听有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梁小姐,别来无恙。”
众人一回头,见是一个着月白熟绢裙子的窈窕女娘,明眸善睐、文采精华,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
梁婵一看是她,气得头顶生烟。欲要发作,忽而想起谢老夫人的话,又缩了缩脖子,露出几分惊惧。
恰此时,萧雅里手上一松。梁婵泄了劲儿,登登倒退两步,差点儿与那卖油饼的妇人一般,跌坐在地。
幸好为身后的丫鬟搂住了,但她免不得大怒,脸上愤恨之色难消。
江清澜道:“这位夫人说得有理,梁小姐就饶了她们吧。”
她害怕梁婵日后挟私报复,有意隐去萧雅里的名字。
见梁婵还是一副怨毒表情,她又道:“梁小姐可听过真定谭将军女儿的故事?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真定守将谭青之女谭瑶宽和仁厚、素有贤明。
去岁真定陷落,谭青战死,家眷险些落入敌军之手。
幸而谭瑶遇到一个村妇,先前受过她的恩,便把她藏在家里。后又与其丈夫千里迢迢,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把人送到了应天府。
说书人便把这一段故事变成了话本,唤作《涌泉报》,如今在临安城里正是流行。
梁婵自来骄纵恣睢,哪里听得进去,讥讽道:“我身在临安,大宋的京师,岂会有那一日?”
片刻,她又一愣,反应过来,“大胆!你竟敢诅咒国祚崩断!”
江清澜摇头,心道:靖康之耻前,宋徽宗的三十多个女儿都是金枝玉叶,何曾想过有沦落受辱的一天?
见梁婵还是一副目无下尘的模样,便知是对牛弹琴了,打定主意不再理她。
梁婵却起了些歪心思,看看江清澜,又看看萧雅里,眼睛一转,冷笑道:
“好哇,谢老夫人说江大人精忠报国,那她可知道,你跟这辽国奸细勾搭得火热?!”
她本来是瞎编乱造,胡乱攀扯,岂知竟歪打正着。
萧雅里登时一怔,辽宋开战,她这身份尴尬,历来深居简出。低调行事。
方才,她是着实看不过去了,才出言阻止。
这下让梁婵无端扣上一顶奸细的帽子,还攀扯上江清澜,她心里就焦急起来。
江清澜又摇一摇头:“梁小姐慎言,勿要无端诬赖。辽宋两国一时战一时和,乃肉食者谋之,我们平头小民又有什么办法?”
“两国互开榷场多年,辽国有许多宋国商人,宋国亦不少辽国商人,多的是企盼和平、用心度日的,奸细必定是少数。”
这一番话,全然是从底层人物来说战争。
临安商贸发达,异邦之人不少。当下围观的人中,有不少人或是与辽国人做过生意,或是与其比邻而居,都深觉这女娘说得有道理。
另一个,萧雅里身为辽国人,尚怜惜弱小,梁婵一个宋国贵女,倒是欺侮人的元凶。众人一想,深觉不忿,就窃窃私语起来。
梁婵一听,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冷笑道:“好一张利嘴,花言巧语,指鹿为马,难怪把谢表哥迷得五迷三道的。”
“他知不知道你与这奸细暗通曲款,还是说,这便是他授意……”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大喝:“住口!”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便是梁家老爷梁深。
他面色阴沉,命左右押起梁婵,巾子往口中一塞,堵住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就把人往马车上一扔。
梁深见江清澜在,不敢大意,拱手行了大礼,又小心翼翼地说了许多好话。
他见江清澜、萧雅里二人俱是神色淡淡,不似动怒,才放了心。
他又命人好生安抚那卖油饼的妇人一家,赔了大笔银子,把人群驱散了,自押着人往家里去了。
此后,萧雅里越发深居简出,江清澜亦有些担心,幸而薛齐早有谋划,不日就将萧雅里送走,此事暂且不提。
可怕的是,三月里,战事又起。
原是去岁冬天,西夏受了寒灾,牛羊冻死大片,西夏人无法,时在边境劫掠。
熙宁帝主动赐奉岁币,以助其渡过难关,宋夏边境暂时相安无事。
但辽夏边境时有冲突,西夏谋划辽国大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