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那边,天青色的汝窑梅瓶里,两枝杏花开得热烈,与墙上的《杏花烟雨江南》图相得益彰。
一时之间,江清澜看呆了,也不知看到究竟是花儿,还是看画儿。
正在神游天外,却觉肩膀让人一推。
王蕙娘道:“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那边要结账。”
江清澜忙惊醒:“哪桌?我现在就去。”
王蕙娘嗐一声:“我早就结了。你若没休息好,那就回去睡一会儿。”
江清澜没头没脑地道:“谁说我没休息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过就发了会儿呆而已。”
王蕙娘莫名其妙,睡得好睡不好,有什么好强调的?
江清澜也知自己失言了,摇摇头,道:
“待会儿给薛郎君带个信儿吧,让他这几天注意点儿,出门多带几个护卫。”
“难道是潘家酒肆又有什么花招?”王蕙娘立刻严肃起来。
自潘氏姐弟被驱逐,临安城的潘家酒肆倒了一半。剩下的,是宋文亲自在打理,但生意大不如从前。
自己与谢临川的事,江清澜实在不知该怎么给她说,只道:“你去传信便是。”
正说着,一个瘦高的少年风一样的跑进来,开口便是:“江娘子,借一步说话。”
正是平林。
江清澜只好与他来到后院儿。
平林苦着脸道:“江娘子,世子爷昨天在江家旧宅枯坐一夜,一早便叫我将这个送来。”
说罢,把一个小木匣放在磨盘上。他又打开来,里面放着地契、房契和钥匙。无疑,是江家旧宅的。
江清澜心道:谁枯坐不枯坐、睡不睡的,关她什么事。但面对着木匣,她却也有些犯疑。
昨天她去江家旧宅,本就是为了买房子的。但若收了这钥匙,她又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比如,半夜潜入她家。
她便问:“钥匙全在这里了吗?有没有备份?”
这东西是主子拿给他的,平林哪里知道有没有备份,略一犹豫。
江清澜立刻道:“拿回去吧,我不要了。”
平林扑通一声跪下了:“娘子救我!我家世子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
见江清澜仍然冷着脸,他摸了摸冰冷的石头磨盘,哭丧着脸道:
“我这差事办不好,回去也是没命的。反正都是死,索性撞死在这磨盘上算了。”
江清澜又好气又好笑。
好好好,现在都会用生啊死的来拿捏她了,你们生不生、死不死,与我何干?便阴阳怪气地道:
“你去外边跳春波河算了,别死在我这儿,耽误我做生意。”抬脚就要走。
“娘子!”平林吓坏了,一路膝行到江清澜身前,又不敢去抱她的腿,只好用身子把她拦住。
“爷真的是伤心了!他以前生气,最多是打我骂我几下,昨晚上一句话都没说,怪吓人的,谁知道会怎样。”
江清澜在心中冷笑,他自己黄汤灌多了,生什么气、伤什么心?
他心里不痛快,就能用刀子捅别人心窝吗?
她还没说话呢,他先抱怨上了?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平林又道:“江娘子,你是天上的菩萨娘娘,南海的水月观音,你的心最善了。不体恤世子爷,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下人吧?”
平林一个七尺男儿,跪在地上流着泪,实在凄惨极了。
江清澜犹豫了。他知道怎么拿捏她,偏偏她就吃这套。
但她本来就是要买宅子的,纵然买来不住,偶尔带团团去逛逛,团团也开心。
她便道:“你且等等。”
从后院里拿了银票出来,交给他:“一千二百两,是之前就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