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娘无奈,只好又说了一遍。
江清澜沉思半晌,一手攥着自己的素缎披风,另一手把她扶起来,缓缓道:
“你如今是良民之身,来去自由。若是他逼迫于你,不必害怕,我们都会帮你的。”
谢临川怎么威逼利诱、软磨硬泡,她也没有屈服,多一个月娘又怕什么?
张月娘神色有些慌张,拽着江清澜的袖子,解释道:
“娘子误会了,我是自愿的。朱郎君是朱大将军的小儿子,家里的主母又和善。我过去了,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江清澜听罢,扶着她的手慢慢地松了。
做一个供人赏玩的妾,有什么荣华富贵?
她拧眉半晌,才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张月娘似乎感受到了她在生气,犹自咬牙道:“妾的确是这般想的。”
江清澜心底一片凄然,随意将披风撂在身侧的桌子上。
她道:“没有我成全不成全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想好了便是。”说罢,不再看她,打起帘子去了后院。
晚间,团团睡得香甜,江清澜却睡不着。
窗外细雪霏霏,夜色比平日亮一些,映得窗户上团团贴的窗纸特别地红。
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下来。
……
朱家做事倒快,第二天下午,露葵小院儿的西侧门外,就停了一顶青幔小轿。
王蕙娘也知道了这事,只冷眼看着。
张月娘东西不多,挎一个小包袱,戴着幕篱,临行前给江清澜磕了个头。
江清澜心寒,也不习惯他们动不动下跪磕头的,只把手一挥。
张月娘抿了抿唇,却道:“娘子,你一定要小心潘开,他已经知道是你在给薛记出主意。”说完,才登上轿子。
马车驶去,辚辚作响,雪地上的两条车辙绵延往前。
王蕙娘见惯人世薄凉,冷笑道:“世上多的是自甘堕落的人,不必为他们伤心。”
江清澜点点头,心里一阵迷茫。
潘开是薛记的竞争对手,在薛记那里无从下手,就要来找她的麻烦。是月娘透露的消息给他?
那她为什么又要提醒自己?
她跟朱明走,是真的自甘下贱,还是害怕潘记,要找一个更大的靠山?
风雪呜咽,她没有机会问了,却给王蕙娘说:“月娘的屋子,先锁上,不去动,横竖咱们空屋子多。”
王蕙娘叹口气:“你这人心也太软了,又何必呢?”
江清澜默然,只把围裙系起来,准备去厨房做一道蜜汁玫瑰糕,当作后几天的点心。
……
临到年关,饮食铺子生意兴隆,短短两月,三家薛记拍户进账一千余两。
江清澜早与薛齐说过,因本钱是他出的,前三月的钱不必与她平分。
薛齐谨慎,虽应了,还是把账目算清楚了,给她看过。
江清澜不操心薛记,在杏花饭馆上却有些力不从心。
店里又卖冬日的锅子、又卖饮子,张月娘一走,两个人的活儿变作一个人的,她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劳累了几日,她便与王蕙娘商量,再找一个帮手来。
因为张月娘的事,这次,王蕙娘坚决不去雇佣,而是要买个婢子,把人的身契捏在手里。
江清澜虽然不习惯人口买卖,但听王蕙娘说,这些日子,渭州、庆州战乱,不少百姓逃灾来了临安,她们买一个婢子回来,供人好吃好喝还给月钱,简直是做好事。
她说得有理,江清澜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