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懂了,”谢临川笑盈盈地说,“行军打仗,粮草先行。军队里,要准备大量的咸齑、咸瓜茄,就是你说的咸菜。”
“这些东西经放、便携又有盐分,是士兵的重要饮食。冬天天气冷,蔬菜减产,你们才要做咸菜过冬。”
江清澜这才看他一眼。记起夏天的时候,他在杏花饭馆里看《太白阴经》。
他虽是个纨绔子弟,还算个有志向的。她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忍不住刺他一句:“纸上谈兵。”
谢临川一改这几日的好脾气,严肃起来:“纸上都不谈,难道兵临城下,才来稠缪?便如朝中诸臣一般,羞于谈战、耻于练武?辽国虎视眈眈,三年之内,必有祸事。”
江清澜只听得一阵心惊。
这个朝代的史实有些像宋朝,有些却又不像。她一直非常担心自己遇上靖康之耻,或是蒙古灭宋。
但作为市井商妇,她了解□□势的途径非常有些。
既然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便问:“那我们,是赢是输?”
谢临川的表情很严肃:“如果你父亲不死,还有转机。如今的态势,我朝必败!”
江清澜一怔,又听他徐徐道:“建德年间北伐时,江大人在涿州转运使帐下为小吏。”
“辽军断绝我军粮道,而我军文官武将互相牵制,致使新粮月余后才至,终至岐沟关大败。”
“江大人亲历此祸,日后虽以科举入朝,是文官中的一员,却历陈以文制武的弊端,为武人说话。像他这样的人,朝中是绝无仅有的。”
江清澜听罢,为江渊唏嘘,另一方面,却放下心来。
谢临川说的北伐,在历史上,就是北宋太宗的雍熙北伐。
失利后,北宋与辽国征战数年,各有胜负。直至宋真宗时代缔结檀渊之盟,宋辽两国由此维持了百年的和平。
如果事情全按照历史上的进程发展,至少在她有生之年,是不会遇上大的战事的。但确如江渊、谢临川所言,以文制武是一大祸事,终至靖康之难。
她便又问:“那……太子和三皇子,对我父亲的死是什么态度?”
她记得很清楚,宋太宗之后,继位的是三皇子真宗,皇长子精神失常,被废为了庶人。
但历史上,重文抑武是宋朝的国策,真宗自然也不例外。
谢临川却一下警觉起来:“你在套我的话?”
他脸上又浮起了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停了半刻,才道:
“他们俩都是心机深沉的人。宫廷秘事、云波诡谲,你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去打听了。”
“你只要记住,我是和江大人是一伙儿的就行。”
叫他发现了。江清澜绝了打探消息的心思。
她又很厌烦他那种轻佻的笑,便叉手行了一礼:“受教了。”抬脚往前走。
其时,秋风和煦,日头温柔。
谢临川与她并排走着,发现夕阳把他俩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便往左移一点儿,让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
江清澜本默默地想着心事,见着影子,微一皱眉,也不动声色地往左移一点儿。
哪知,她动了,他便又动了一下,她只好继续往左边移动。
谢临川斟酌道:“你要不要……”
“不要!”江清澜以为他又要说更衣,羞愤欲死,飞快打断道。
谢临川似笑非笑:“那么激动做什么?我想问你要不要站过来点儿。你再往那边,就要掉沟里去了。”
江清澜不想理他,垂着眸,凝视着田地里一丛野草出神。
哪知脚下土松了,田埂下塌,她往左一趔趄,真的掉到沟里去了!
一瞬间,她只觉晕头转向,口鼻之中都是土腥味儿。似乎有呼喊声,蒙头蒙脑的,她也听不清。
再睁眼,她发现自己倒在一片芥菜地里。
宽大的菜叶里藏的露水,顺着衣襟滴入脖颈,让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几株长着椭圆形叶子的杂草,正随着风摇摆,在她眼前晃晃悠悠的。
江清澜心中一震,眼睛瞪得溜圆,猛的抓住那株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