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说什么呢。夫为妻纲,妻子为夫纳妾,是伦理纲常。”
谢临川道:
“可是我看古书上说,很久以前,有一夫一妻制的。甚至更久以前,一妻多夫……”
梁氏“啪”一声打在他手上,四下看一眼,轻喝道:
“说什么胡话呢,叫你父亲知道了,不把你腿打断!”
谢临川最是恣睢烂漫,偏有一个古板方正的爹,对这些三纲五常看得极重。
他住了嘴,还有一万个不服气,讪讪道:
“除了祖父,就没有不纳妾的男人吗?”
梁氏道:
“前朝的公主跋扈,驸马便不能纳妾。如今,便是驸马也可以的。至于你祖父……”
她说着,叹口气,幽幽道:
“你祖母是什么人呢?神仙女将一样的人物,十年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
谢临川对他祖母,那是一千个敬佩、一万个服气。
听梁氏这般夸赞,他粲然一笑,好像得了满意的答案。“祖母确非常人。”
也难怪,祖母一直教育他,要洁身自好。
暮色四合,廊檐下的风灯次第亮起,昏黄的灯火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氤氲的光晕。
若是往日,小儿子主动来找梁氏说话,她不得精神抖擞地说到半夜?
从园子里新开了芍药花,到哪个婆子赌钱挨了罚;从哪位世家夫人新得了什么字画,到哪家人春闱后榜下捉婿……零零总总说个全。
现下,她却有些反常,淡淡地道:
“我乏了。你也回去睡吧,明早还上值呢。”
谢临川就行礼告退。
芳菲苑诚如其名,花影扶疏,柳浪藏莺,栀子花浓郁的香气随夜风弥散。
谢临川走在抄手游廊上,随手扶开伸到面前来的树枝。
方才,三个姨娘站在母亲面前,弓着腰,垂着头,一派恭敬模样。而母亲呢,虽笑着,眼里分明是哀愁。
这幅画面在他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
他陡然站住,吩咐平林:“江娘子的事,不必查了。”他在心里还说了一句:我再想想。
过了几日,杏花饭馆里,江清澜也道:“我再想想。”
王蕙娘跌足:
“这还有什么想的呢?足足的大订单!这趟做下来,百两银子的赚头,也是有的。”
“再说,与梨春园搭上了关系,对咱们来说,可是大大的有益。”
原来,那日高郎君买了那么多卤猪蹄儿回去,竟帮她做成了一单大生意。
临安城里有一处戏园,叫梨春园,跟丰乐楼一样,是达官贵人流连消遣的地方。
高郎君呢,正好是梨春园采买管事的侄儿,从中一穿针引线,事儿就成了——要从杏花饭馆采买两百只卤猪蹄、一百碗冰汤圆。
王蕙娘着急上火,江清澜却有她的考量。
一则是,她们的饮食只为日常供应,数量不多。
梨春园开口就要这么多,猪蹄儿、卤料、西瓜、面粉、冰,便连碗碟,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到这么多。
二是,她原本开店,只为在市井里赚点小钱。
梨春园那种地方,怕是有不少达官贵人。若是哪个贵人尝了,又像上次那个东平王府一样,起了要请她去做厨娘的心思,她怕不好对付。
王蕙娘见她忧心忡忡,打包票:
“妹子,你若是担心供应不足的事儿,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