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东平王府的人来请她。一来态度倨傲,二来是去做厨娘,成日要住在王府的,她才一口拒绝了。
如今这次,不过是去一趟,又不是常住公主府。
并且,她隐隐听说,长公主在江氏夫妇过身后,帮江家说过话的。
如今,贵人亲自来请,她还不去,岂不是恩将仇报、不识抬举?
如此思索,她就应了,对素琴告歉:“劳姐姐等一等,妾换身衣服。”
那两包银子,却是如何也不肯收。
……
长公主府的马车极为宽敞。
内壁朱红,上面装饰着金铜铸云凤花朵。四维垂着珍珠帘幕,白色的藤蔓上满缀鲜花。
小几上摆满鲜花果物、蜜饯茶点……
与封建社会的上层阶级打交道,对江清澜来说还是头一遭。
为其豪奢马车咋舌之余,她也反复琢磨着,应该怎么走路、怎么行礼、怎么说话。不免心下惴惴。
不过,后来才知,她是杞人忧天了。
到了长公主府,穿花拂柳、影度回廊,进到清幽之所,见一中年妇人端坐窗前锦凳之上。
她着晴蓝吴绫宽袖褙子,桔梗紫蜀锦三裥裙。重楼子花冠高耸头顶,覆下一片青纱至肩部。
鬓边一左一右伸出的两枚金钗,金光耀眼,愈使得她清贵华重。
见了人来,她缓缓偏头,微微一笑。
江清澜有片刻失神,陡然想起几句赋来:
“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1]
正要下跪,长公主已上前,把她手臂虚虚一扶:“我听说你腰部受过伤,弯腰便疼,礼就免了吧。”
说罢,示意她坐旁边的圈椅。
江清澜心下狐疑,她腰受过伤?她自己怎么不知道?长公主从哪儿听说的?
但是呢,坐着总比跪着好。
再说,她一个现代人,除了小时候调皮,被父母罚跪,后来是真没跪过人。
当下,长公主如此说,她又何必不识抬举?也不纠结那个了,大方在椅子上坐了。
长公主微笑着,开始问她抹茶芋泥牛乳的做法。
啊,说这个,江清澜话可就多了:
“抹茶粉好得、牛乳也是现成的,只是芋泥要现做,三者的调配也要控制好……”
婢女伶俐,早早端了牛乳、糖粉、蒸熟的芋泥等物上来。杯盘盏碟、碗勺筷柄,林林总总的,摆了一桌子。
江清澜边说边做,言笑晏晏。如何擂芋泥,如何加紫薯粉上色……
长公主听得也认真,不时问几句。
到最后,见天光微暗,她便做了个总结:“我瞧着,比宫里的点茶是容易多了。”
江清澜笑道:“殿下说的极是!”
点茶又要烤,又要碾,还要击拂。高雅是高雅,但做一盏出来,花黄菜都凉了。
“我们市井小店,皆是些俗人的粗鄙习气。便想着,怎么简单怎么来了。”
长公主却微摇了一下头,重楼子花冠轻颤。
“你么,我知道的,倒也不是市井商妇、粗鄙俗人。”
江清澜心中一凛。
她就是怀疑,堂堂长公主,无事请一个市井商妇入府,教自己做茶饮,实在有点儿怪异。
真是别有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