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挤越多,不知不觉,嘻嘻笑笑间却被一股人流分开,推着往前走。冷不防撞到一位年轻公子的怀中,她脸上还带着明媚的笑容,抬头仰面,瞧见对方脸上带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身材高大挺拔,一头乌发束于玉冠之中,身穿玄色衣袍,臂膀结实,单手托住她的腰肢。
她猛然向后退了几步,那人顺势松开手。目中满是惊惧,她这一退又撞到了旁人,只好低声道,“对不起。”
面前这位陌生的公子给她的感觉太过熟悉,就像是—远在京城中的那个人。他俯首,目光自面具中倾泻而出,垂她身上,高大的身形压迫意味十足,她不由得向后退去,又怕再次撞到人,只退了半步。心中恨不得这一步退去十万八千里。
因为那面具看不清面容,也无法得知他到底是不是心中想着的那个人。又听见宝鹊在不远处喊她,低声抱歉后离去。一路上,感觉那目光黏腻在身上,无法逃开。可他没有追上来,虞枝意又不确定他是不是了,走了许久,仍不见追来,轻舒一口气,笑自己庸人自扰。
恰好与宝鹊汇合,见她满头大汗道,“急什么。”说着拿着帕子给她擦脸。
宝鹊喘口气,脸上红扑扑的,“怕夫人丢了。”她身后还跟着婢女和家丁。
虞枝意虽然疑惑,却也只当这是个巧合,顺着人流往前走,到了游灯处。众人分作两股站在街道两旁,虞枝意挤在前排,人群中,她忽然察觉到一股目光,朝对面看去,却发现是先前撞到的那位年轻公子。听远处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一行人举着一列游鱼灯陆续往前走,游鱼灯栩栩如生,色彩鲜明,在半空中真如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她望着这灯,目光中满是惊叹,待游鱼灯过去后,再想起对面那人,望过去时,对方已经不见踪影。
她很快将这人抛之脑后,游鱼灯只是七夕节小小一个插曲。
游鱼灯后,城中最大的广场处,还有才子佳人斗诗。一男一女上台,女子出题,男子答题。若是答上来,便可去对方家里提亲。她凑着热闹去看,亲眼见证这斗诗台上站着不少情意绵绵的有情人。
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转而去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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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河边放了盏荷花灯。
看着一盏一盏荷花灯上,星星点点的烛火汇向远处,心里十分高兴。
待玩尽兴后,已是月明星稀。
游人三三两两返程,虞枝意也顺着人流往回走。
回到家中时,万家灯火尽,屋内漆黑一片,宝鹊在前面掌灯,虞枝意与她说笑,还在说着路上遇到的趣事,忽然她猛然驻足,停在放门前,虞枝意还诧异,目光错过她的肩膀,直直地看向房中。
房中坐着一个年轻公子,登堂入室,穿着一身玄衣,背对着她,手旁放着一个熟悉的面具。
那个身影……虞枝意心口怦怦直跳,几乎快要跳出胸腔,夏日炎炎,全身冒着冷汗,腿肚子有些发软,是他吗……虞枝意转身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不……不会这般巧合……她心里还存着一份侥幸,她不敢想,自己在入狱时忽然跑了,也没有救他,他出来后会有多恨自己。
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想到曾经在御宪台中,见证他在犯人身上施以重刑,她几乎要站不住。
他或许是爱自己,但在她跑了的那一瞬间,那些爱意都悉数化为恨意了罢。推己及人,若她是谢诏,此刻定会把自己抓回去狠狠折磨。
“在哪儿站着做什么,进来罢。”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后缓缓转过头来,只一个侧脸。
就叫虞枝意浑身血液倒流。
第59章第59章重逢
她就那么站在那儿,不进也不退,无声僵持,似乎在等着谁先妥协。
终于,谢诏缓缓转过身来,如有实质的目光从脸往下扫过全身,最后凝在她耳旁的簪花上。她脸泛桃红,微润薄汗,润润双眸中有惊惧、防备、紧张,就是没有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他还以为二人相处这么久,自己在她心中还有几分地位,是他自不量力。
他起身来,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踱步至虞枝意面前,伸手去摸她的鬓发,却能察觉到她身形微僵,有些抗拒,手一顿,将她耳畔的碎发捋至而后,指尖抚至她鬓边的红花,红花似火,人却比这花还要娇美三分。指腹轻捻着绒绒花瓣,克制不住施力,花瓣微微因花汁渗出微微变色。
心中自嘲:我竟拿一朵花撒气。
旋即抬手,反掌示于目前。指腹上沾着浅浅红色,又垂手将那点红色一点一点地抹在虞枝意的颊旁。这点红色花汁不仅没弄脏她的妆容,反倒为她添了一分妩媚,哑声道,“你可曾记得,我入御宪台前日,曾与你说过什么?”
虞枝意望这个男人,相较之前,他身量拔高,身形更加健硕,脸庞变得更加成熟,完全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之感。那时他说的话她当然记得,不曾忘却,可那又如何,难道他要成亲她便要同意吗?
他闭了闭眼睛,垂着的一条手臂拳头紧握,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眼前又掠过在灯会上她的笑容。不在他的身边,她如此鲜活,美丽,动人,现如今站在这儿却像枯萎了一般。他内心告诉自己,或许放手成全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一想到要放手,胸腔就像被撕开两半,火辣辣的痛。
不,他绝无可能放手,“回去,我们成亲。”
他如此迫不及待,恨不得今夜就将虞枝意带回去拜堂,免得一眨眼,虞枝意又消失不见。
听着这命令道话,她猛然生出些力气来,推开他的手,“我不回去。”
谢诏疑心自己听错,追问道,“你说什么?”
虞枝意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道,“我说,我不回去。”说出这句话后,浑身因激动止不住地战栗。
谢诏盯着她,似乎在辨别她话中真心假意。待发现她脱口而出竟是肺腑之言时,方才因憧憬成亲的脸色渐渐冷下来,“小意,莫要说笑。”
“我没有说笑。”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疲惫,这点疲惫从心底,犹如蛛丝,一点一点的蔓延,包裹住整颗心,再从心向躯体,向四肢,最终蔓延到指尖。全身无力,眉眼微垂,她就像谢诏手中的风筝,看似高高在天上飞,实则一直有根线牵在他的手上,忽而放松飞的高些,忽而收紧,又回到他身边。她逃到鄂州来的这些时日,仿佛只是她做的一个梦,梦醒了,就回到谢诏的身边。
谢诏眸中最后一丝温情褪去,此刻才在她面前暴露出藏匿已久的面目,露出毒蛇一般的眼神,“外面风大,进来吧。”他伸手去牵虞枝意的手,半牵半抱着把虞枝意揽进怀中,将人带至屋内,埋进她的颈间,已不知多少时日,身旁不曾出现这股香气。这股香气涌进鼻尖,也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