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总是没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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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谢诏自然不肯让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回去,哪怕她身旁有宝鹊陪着。虞枝意坐在轿子里,他在外面步行。
轿子停在侯府外面,谢诏伸出手扶虞枝意下轿。
下轿后,虞枝意一抬眼,被门口站着一团黑影吓了一跳。
一个人慢慢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神色很是落寞,唇边下颌都是细细密密的胡茬,一双眼睛疲惫至极,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不知几日没有梳理过。
“白景屹?”
“是我。”白景屹的声音嘶哑,仿佛多日不曾开口说话,他望着虞枝意,眼中有些微末的希冀,“你知道阿梦去了何处吗?”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虞枝意可能会知道她的去处。
虞枝意摇头,白景屹双眼中的希冀便如摇动的烛火一般骤然熄灭。他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天大地大,还有何处能找到她。
白景屹失魂落魄的走了,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希望。谢诏没有像往日一样,对他张口就是“蠢货”二字,若是虞枝意像沈绮梦一样,突然消失,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样的疯事来。
虞枝意与谢诏一道进府,忽觉得脊背一凉,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一般,她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发现,而谢诏正眼眸弯弯,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她疑心是自己近日操劳过度,不如趁这几日好好歇息。
临近四月,虞氏学堂的几位夫子会试皆榜上有名,学堂内要重新招夫子,王栩要参加府试,府内要重新采买布料,做春衫,桩桩件件,皆要烦心。
可心中最近记挂的,还是沈绮梦的下落。
她转头问身侧的谢诏,“你知道沈姐姐的下落吗?”
谢诏紧贴着她,并肩而走,闻言摇头道,“不知道。”沈绮梦只与他说自己要改名换姓,却从未告诉自己她要去哪儿,说不知道也不算是撒谎。
回到落雁居后,虞枝意直接睡下。
翌日清晨,虞枝意去佛堂外请安,她像往常一样等着秋燕从佛堂中出来,与她攀谈几句,而后离开。
佛堂大门打开,秋燕从中走出来道,“二奶奶,老夫人有请。”
虞枝意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她疑惑地向前跨一步,走进昏暗的佛堂中。佛堂不大,靠墙摆着一个及胸高的供桌,供着一尊佛龛,佛前香炉青烟袅袅,摆着两个牌位。孟老夫人正跪在佛前的蒲团上,阖着眸子,嘴唇蠕动念念有词,一手捻动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
—邦邦邦
敲击的木鱼声让人精神一阵。
虞枝意站在她的身后,望着供桌上的两个牌位,一个是她亡夫君,一个就是那素未谋面的公公。
木鱼声不知何时停下。
“你来了。”孟老夫人道,“跪下吧。”她敲了敲旁边的蒲团。
虞枝意在她身旁跪下。
“我听说,你与谢诏这些时日感情不错。”
抬眼,正前方就是谢玉清的牌位,仿佛对方此刻正在看着她一样。
孟老夫人眼皮掀了掀,瞥了她一眼,“你可知道,谢诏在准备聘礼。
“我可以送你出京城,让你回到江南老家去。你意下如何?”
说不心动是假的,可心动之余,虞枝意心底竟出现一丝犹豫的动摇。可还未等她做出选择,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她又晕了过去。
意识并非全然丧失,她感觉自己被换了一身衣服,又被装进一个箱子里,衣服上弥漫着奇怪的异香,让她神思混沌,浑浑噩噩。
紧接着,箱子似乎正在被移动,耳旁一直有人絮絮叨叨念着什么:谢玉清。
这三个字一直重复着。
清晨,侯府角门处一辆马车停在原地,小厮们搬动着木箱,放上去,几个嬷嬷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滚滚向前行驶,驶向城外。
驶到城门处时,守门兵将马车拦了下来,“出示路引。”
车夫将自己的路引拿了出来,守门兵看了一眼,问道,“马车上是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讨好一笑,“马车上是我们夫人给娘家送得东西。”
守门兵认出这是侯府的车,因此并未多怀疑,通融通融便让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