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雁居出来,一路走过回廊,路过看见虞枝意,纷纷刻意停下行礼,“虞夫人。”
规矩森严,令人瞩目。
虞明远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遇到的下人多了,便有些疑惑地问道,“小意,为何这些人都称呼你为虞夫人?”
他们一月前接到信,预备动身,慢慢悠悠进京城,一路上赏花赏水,一到京城便被谢诏派去守在京城门口的人接了回来,还未听说京城有什么传言,现进了侯府,初还不觉得,久了,看这些下人的态度,太过恭敬,不由起了疑心。
虞枝意一时怔住,不知如何作答。
王管家在心中暗叹侯爷神机妙算,早算到亲家老爷有此一问,答道,“老爷有所不知,夫人在南坊开了一家虞氏学堂,专门资助寒门学子,圣上听闻此事,大加赞赏,封夫人为二品诰命夫人。”他转述谢诏提前想好的说辞,巧妙地把谢诏用救命之恩换来的诰命推到虞氏学堂去。
他又赞叹道,“甚至我们府里的下人也都跟着沾了光,出府别人一听我们是侯府的人,都夸我们夫人心地善良。”
虞枝意听闻,心中复杂。
在她还不知道如何向爹娘解释所有事情的时候,谢诏已经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原来如此。”虞明远捋着长须,笑道,“如此,小意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若是得空,带我们去那学堂好好看看。”他眼中流露出一种“吾儿初长成”的欣慰与感叹。
江晚吟也十分欣慰地附抚摸着她的手。
虞枝意笑了笑,并未反驳。
众人来到鹤鸣堂中,王管家有心为谢诏邀功,道,“亲家老爷,亲家夫人。这院子名叫鹤鸣堂,是我们谢老侯爷曾经住过的地方。亲家老爷、夫人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小的这就吩咐下人们补上。”
夫妻二人一听是谢老侯爷曾经的居所,忙摆手道,“这怎么使得。”
“侯爷吩咐下来,亲家老爷、夫人无论想住哪间院子都可以。虽说这鹤鸣堂是老侯爷曾经住过的地方,但关于老侯爷留下来的东西,都一并搬入库房之中,亲家老爷、夫人不必介怀。”王管家道。
听王管家如此说,夫妻二人才觉得好些。
跨入鹤鸣堂内,陈设布置处处讲究,洁净不染尘土,显然早有准备让虞氏夫妻住在这儿,因此提前命人打扫过。既然谢诏如此安排,夫妻二人也不再推辞,预备在此住下。
虞家下人们手脚麻利地将江南带来的箱笼拆开,把里面的物件一一归置妥当,王管家恐自己留下碍事,先行告退。
一个时辰后,估摸着虞家夫妻两收拾得差不多,王管家去而复返,领着两个丫鬟端着茶点进来,“夫人,亲家老爷、夫人,侯爷担心二位才从江南过来,腹中饥饿,特命厨房新做了杏仁酪让二位暂时充饥。”
他一提,虞明远倒真觉得肚中有些饥饿,不好意思道,“侯爷想得未免也太周到。”
江晚吟用银匙舀起一勺,尝了尝。杏仁的清苦混着牛乳的香甜,弥漫在舌尖,她微微笑道,“这杏仁酪不十分甜腻,倒与你年轻时买的那份一样。”
杏仁酪是江南名点,十分甜腻,当年虞明远白手起家,日子过得十分清苦,恰巧江晚吟刚怀上虞枝意,半夜馋这一口杏仁酪,虞明远跑遍了大半城,才买上一碗杏仁酪。后来夫妻二人想要重温旧梦时,却再也吃不到与那碗杏仁酪一模一样的味道,此刻,相似的味道仿佛重新唤回年轻时的记忆,夫妻二人眼中情意绵绵。
“那我可要尝尝。”虞明远笑着尝了两口。
二人将杏仁酪用尽,虞枝意依偎在母亲身侧,听着父母絮叨年少时的情事,心中暖意融融。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丫鬟们端着食盘流水般进来,一刻钟不到便已摆好饭。王管家侍候在一旁道,“侯爷怕二位在府上吃的不习惯,特请了江南那边的名厨,做了几道江南菜,若是亲家老爷、夫人有不合胃口的,只管和小的说。”说完垂手站在一旁,语气恭敬得挑不出错处。
话音未落,廊外传来脚步声,谢诏掀帘而入,身上还带着寒气。他先向虞氏夫妇颔首行礼,目光落在虞枝意身上时,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方才去前院处理了些事,让伯父伯母久等了。”
虞明远忙起身道:“侯爷客气了,我夫妻二人叨扰已是不安。”
“伯父言重了。”谢诏道。
几人围桌而坐,夫妻二人一看,桌上摆的果真都是些江南菜系,席间气氛十分融洽,谢诏总能恰到好处地提起江南的风土人情,妙语连珠,不让话题冷场,直让虞明远拍腿叫好。
用过午膳后,虞明远犹觉得不过瘾,拉着谢诏一道去书房下棋。
母女二人回到里屋。江晚吟从行李中取出一个锦盒,“进京之前,我在家中收拾旧物。于你闺房中发现这个锦盒,印象中你出嫁前时常打开,料想其中必有你重要的东西,想着此次进京,不如一道带过来。就算是些陈年旧物,也能做个念想。”
虞枝意不曾对这个锦盒有什么印象,但听江晚吟说是她出嫁前留下来的东西,还是抱着锦盒回了落雁居。
锦盒并未上锁,伸手一揭,里面装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簪头缀着一颗圆润的东珠。她直觉这锦盒中
应当不只放了这只步摇,接着往下翻。从上到下翻了一遍,却什么也没发现,只好坐在一边看着锦盒发呆。
难道是她的错觉?
这盒子里什么也没有?
她不信邪,在盒中细细摸索,终于在一个夹层中摸出一封信来。
信。
为何她会给自己留下一封信。
虞枝意带着疑惑打开那封信,却见里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