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今年才进入归云阁中的侍婢,听着这声音如何都睡不着,旁边的婢子已经同她千丁玲万嘱咐,今夜是断不能出门的,可是她却并未听进去。
夜半,她悄声下床,手中提着灯,打开了房门,放轻的脚步出去了。
……
白清安的房中一片漆黑,他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的华服,华服却并不合身,就像是虚挂在他身上,月色隐隐透过白雾从窗边照进漆黑的屋。
白清安的唇边渗出鲜血,神色却警惕又凌冽,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冷冷观察着周围的场景。
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撕破了。
他周围都是那些被送入房中的男奴,此时他们皆形态各异地死在他的房中,那些划破天际的惨叫也是他们发出来的。
白清安在阁中待遇原就不好,身形也比旁人更瘦弱、矮小,像个女子。
黑色横七八竖布满了整个房间,房中充斥鲜血味,黑暗中白清安微微起伏的胸口,他累极了瘫坐在地上。
在归云阁,男奴都穿着黑色的衣裳,归云阁中崇尚鲜艳色泽,而黑色代表着最卑贱的地位。
白清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他身上的伤口长出了一朵又一朵洁白的花瓣,散落在他的四周和床边,他像是在月色之下,被洁白花朵拥簇的花神。
诡异、美丽。
白清安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浑身上下都是战栗的。
就连月色铺落在他身上,也让他觉得寒冷无比。
归云阁比庭院中的深潭还阴冷些。
“死”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溅起涟漪。
可是在白清安将身边的伏杏剑横在身前,他又想起了楚江梨。
白清安眨了眨眼睛,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到了他掌心里,又干涸了,像深沟。
白清安想至少再见她一面才是,他实在是有些想楚江梨了。
他们在几日后的曳星台中是能见面的。
白清安想要从这个房间里出去,这里太阴森,也太冷了,可是他手脚都是软的,只能非常狼狈地在地上爬着一步一步,十指是血,周身疼痛,口中炽热。
……
那侍婢顺着声音走到了一处庭院外,可是那声音在这时戛然而止。
她心中还在嘭嘭直跳,好奇心驱使着她想要推开这扇门。
旁人曾与她说过,此处是少阁主的屋子。
可是她想不明白,这庭院从外面看起来便破旧不堪了,为何少阁主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吱呀——”
她推开了门,手中提着灯,小步小步往里面走。
可是里面太黑了,庭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种,不像是在归云阁中。
透着手上的灯和头顶的月,她能够依稀见着地上有一个白色的影子。
她开始后悔今天出来。
侍婢抖着手将灯递了过去,看见了一张面容模糊、鲜血淋漓的脸。
她被活生生吓死了。
***
白清安从梦中骤然醒来,他大口喘着气,形容狼狈,衣裳领口被扯开,露出一片苍白的肌肤,额角汗涔涔的。
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再也没有梦见过与归云阁有关的事了。
白清安知晓,这并非什么好兆头。
他在床榻上翻身,零零散散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当初在曳星台,他一身伤痕,高台之上一身华服舞剑,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物件,会被人捆住手脚,摆在高台之上,却绝对不能算作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