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项运阖诞下一子,择名为“岂”。
这是承载两族殷切期盼的孩子,无数人焚香祈福,跪在殿前。
可惜这孩子福薄命短,发出一声微弱如幼兽的哭泣后,就没了气息。
项运阖拖着虚弱的病体,与礼非节交替抱着死胎,在灵山宗堂跪了三天两夜。
晨光熹微间,他们终于迎来了一线生机。
项运阖亲往极东之地,寻找极阴之水,于水畔捡到了一块临身探水的石头。
她于礼非节亲手将石头雕刻成又一个礼岂,在它身上滴下了心头血。
这个石人,名为“礼晃”。
他诞生的意义,是为礼岂消难挡灾。
五年之期将至,礼岂灵台已筑,无须礼晃庇佑。
夫子说礼晃天资愚钝,项运阖却心如明镜。
礼晃没有神思,本该痴傻疯癫,可是日积月累里,他渐渐开了灵智。
灵山滴水不漏,曾与项运阖约定,礼晃不能活过五岁,今日,是最后的期限。
礼非节陪项运阖枯坐到半夜,直至子时,他才小心道:“你我的心头血午夜就已散尽,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项运阖出神地望向殿外,对他的劝告置若罔闻。
礼非节叹口气,“我去给它立个衣冠冢,好歹与我们有五年情分。”
项运阖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五年了……”
礼非节暗自叹息,消失在殿内。
更深露重,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天际。
紫色的光芒照亮天机阁内的金身塑像,雨水噼里啪啦泼洒下云端。
“母亲。”
宛如在睡梦中的呼唤,项运阖却惊惶地睁圆了双眼。
她极力辨认良久,才看出来人是谁。
“晃儿……”
雷声隆隆,暴雨如注,闪电变作金色光芒,点亮了礼晃容貌尽毁的脸庞。
那件被他珍而重之的新衣烂如破布,难以避体,除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礼晃身上再没一点好肉了。
礼晃伸出右手,掌心被三颗尖利似铁钉的兽齿贯穿。
他细细的手指无骨似的蜷缩在一起,细看才知是被打上了一个死结,指尖焦黑,不见指甲。
“母亲,你的东西落下了。”
他手里是一张裹得鼓鼓囔囔的树叶,还被他小心翼翼地系了草线。
项运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哄骗礼晃进入凶境赴死的木珠。
凶境中有穷凶极恶的猛禽妖兽,还有怨气冲天的索命厉鬼,法阵、心魔……能从中逃出来的人,一个也没有。
不,现在有一个了。
项运阖双手颤抖,看着礼晃左边空荡荡的袖管,热泪霎时流了满面。
她跌跌撞撞向前,一把将礼晃抱在怀里。
“我的儿……”
礼晃面无表情任她揽着,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他在躲避厉鬼的时候看到一面巨大的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