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号工厂,刚才短暂的喧闹已经平息了。
张灵缘回过头,看见了无数双兽一样的眼睛互相警惕地观望着。他们把新来的这些同样彷徨,没有工牌,被当成耗材使用的人算到了同类的阵营里,没有贸然发动攻击。
那就好,张灵缘舒了口气,她不能出面。
她有工牌,是算在另一阵营的剥削者,出面反倒会让局面变得麻烦。她偏过头,门口墙面刻着无数深深浅浅的字句,咒骂也好,计算天数也好,宣泄的刻痕也好,汇聚成一块,只留下一个清晰显眼的字。
跑。
她伸手拂过宣泄的刻痕,留下不着痕迹的风,走出工厂。
“这是……?”
张灵缘眯起眼,不确定地望向远处已经被植被包裹的神像。
走进后,那些锯齿状的叶片下还能隐约看见神像勾着的嘴角,暗色的枝桠上甚至开出了几朵四瓣花瓣的洁白小花。
再扭头,整个被夜色笼罩的厂区的各个位置居然都自地面长出了细小的嫩芽,避开已然开了灯的明亮的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一种多年培养出来的,属于玩家的敏锐感知告诉她:危险。
不能让这些嫩芽长成,她登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焦灼,继而演变成烦躁、恐慌。有个声音在问她,你做的一切带给别人什么了?
灾难?还是死亡?
作为被信任的领导者,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导别人做出判断,成为把人们引向灾难的导火索。看看那些倒霉汉,他们有的人甚至没想逃命,却被你害到如今这步田地。
一半的人因你而死啊,你对得起他们对你的信任吗?
“滚出来……”张灵缘扶着额头低吼,“厂长,我让你给我滚出来!”
你能为自己的每个举措都下万无一失的担保吗?如果不能,你凭什么当这个圣人?
“别给我植入这些狗屁的废话——”
张灵缘痛苦地半蹲在地上,单手撑着地,厂长的精神锚点到底是在她不察的时候烙刻在了她身上,这些狗屁的话也算是打蛇打三寸,刚好打在了张灵缘最不自信的点上。
她下意识想粉碎这王八蛋一样的精神锚点,临了却想起,跟邪教徒的连接还在,要是粉碎只能一起粉碎,那邪教徒可就要撑不住了。
【玩家异值:88】
【哔咚,警告警告——请玩家注意异化数值——】
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终于出声,可惜张灵缘耳旁只有幻听的声响,混乱又吵闹。
隐约有人声。
“她好像状态不是很好,我建议你现在动手。”
“已经在了!别光看着行不行?”
不能任人宰割啊。
张灵缘苦笑一声,慢慢起身,眼前的场景有些像吃了菌子,异值高得都有些幻视了,不然斑驳的视线中央,为什么会出现金公爵与厂长站立一起的场景?
她祭出长剑,随手在手心上划下一道伤口,尽量让混沌的大脑被疼痛刺激得清醒一些。
的确是清醒了点,她短暂地意识到,可能自己混乱视野的最中央的场景,并不是幻视。
而是金公爵这家伙,真的跟厂长并肩在一块。
靠。
“朋友,”张灵缘听见自己的声音,“厂长给你开了多少价?我出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