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向床上望了一眼退出去。
床边小几上放着一碗喝完的药,碗底黑乎乎的,梨花走过去拿起碗检查,闻了闻不禁啧舌:“人参雪莲没少放啊,这都不醒,难怪重金求医,看来离鬼门关只差最后一脚了,不过没事,阎王要你三更死,我能……”
梨花撩起床幔,一张熟悉的脸毫无防备撞入眼里,她头皮噌噌发紧,心脏咚咚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床上躺的是青岚山上那个要杀她的黑衣男人,他竟然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谢舟。
谢舟面色如纸,嘴唇紧抿,胸前被纱布包了一圈又一圈,只剩两条胳膊露在外面。
她明明记得只是扎了他一针,那针会让他暂时失去力气但绝不致命,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梨花试探着往前半步,谢舟突然闷哼一声,血从纱布洇出来,手臂青筋炸起,手指曲张两下,吓得她一个激灵连连后退。
完蛋,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这人救不活她得死,救活了她更得死,还不跑路更待何时。
梨花头也不回就跑,一道寒光映着烛火从眼中闪过,她眯起眼再睁开,一把剑正架在脖子上,颈间传来丝丝冰凉。
“去哪儿啊?”
身后鬼魅一样的声音沿着剑尖送进梨花耳朵里,梨花低头妄想遮住自己的脸,今天穿的是男装,他未必能认出她,她咽一口口水尽量让自己声音不抖,“去……去茅房。”
余光中,一双赤足朝她靠近,每踩一步地毯都轻轻下陷,剑贴着后颈绕到前方,停在她的下巴处,堵死全部去路。
下巴被剑轻轻挑起,梨花被迫抬头迎上冰冷的目光,她还想低头装不认识,剑锋从她脸侧划过。
梨花吓得五官皱在一起。
短暂的一瞬,发带断成两截从肩头慢慢滑落,谢舟只是揭露她的身份。
这一瞬间比沧海桑田还要久,久到烛火噼啪作响,梨花才找回呼吸。
梨花惯会审时度势,看来有的商量。
“好巧啊,又见面了。”
她又换上笑脸,还是那样狡黠。
谢舟清楚记得她摆了他一道。
人人都说他是“活阎王”,可他看着野草一样求生的少女,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换来的却是欺骗。
那天暗卫清溪找来的时候,谢舟已经清醒,发现自己失去内力。清溪扶起他,他二话不说拿起刀捅向自己心口,血汩汩往外流。
太后李潇派太医来诊治,太医说心口伤势太重,筋脉阻滞气血难行,已是回天乏力,便只开了珍稀药材吊命。
只有谢舟自己知道,那一刀距离心脏半寸不会致命。张贴的求医榜文也是做做样子,没人敢接他谢舟的榜,没想到今天来了个不怕死的。
清溪把人带入房间,一开口谢舟就听出是那天的少女,既已逃脱,却换了副男人装扮再次出现,定是别有用心,他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谢舟收剑入鞘,气定神闲坐在凳上,冷声道:“巧吗?还以为你专程来找我的。”
梨花故作镇定迎上谢舟的目光,“确实专程来找你的。”她声音柔婉带了八个转儿,“当天情非得已,听说你受伤,特意为你而来。”
“特意为我而来?”
“是呀。”
“这么说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榜文上都写了,锦衣卫指挥使,这官职听着就气派。”当然,听着还很有钱,不然她也不会被诱惑,梨花很有眼色地吹捧了一句。
谢舟瞥她一眼:“你是什么人?”
梨花抛出早编好的那套说辞,“我叫方梨,您叫我梨花就成。我不过是山里一个采药为生的小丫头,青岚山来了山匪,我活不下去这才到京城做工,现在是还春堂的小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