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秦晟双腮微微颤栗,深吸一口气,向众人喊道:“晟奉大王之命前来押解秦灼归都,岂敢徇私放人?落日弓如何贵重,岂是晟此身能担?必以此进献大王,请诸位放心!时辰不早,大夥都散了吧!”
他一揖到底,双手将落日弓举到面前,恭恭敬敬抬回府衙。又命廖东风摆设香案供好,这次松一口气。
廖东风见他如此谨慎,忍不住叹道:“长公子一片忠心,大王必然知晓……这些年,苦了您了。”
秦晟打断:“掌师何出此言,人臣人子的本分而已。”
他想了想又道:“请掌师找来驿马,务必是官用。我当即写一封加急摺子,上陈落日弓还朝一事。”
落日弓干系君位,实在是众矢之的,秦晟不敢耽搁,连夜写摺子送出去,黎明时分才将将阖眼。睡意朦胧时,隐约听闻窗外有歌声。
秦晟趿鞋披衣起身,推开窗户。车轮声和叫卖声里,传来小儿奔跑、拍手歌唱童谣的声音:
“于菟生,弃云中。今傍余晖当腾龙。”
秦晟如雷击顶。
褚玉绳送摺子出去,正进屋禀告,见屋中一片漆黑,秦晟鬼一样立在窗边,脸上映着暗淡晨光,分明是灰败如死的模样。
褚玉绳追随他多年,除了秦煜受封之时何曾见过他这般样子,忙快步冲上去,持住他手臂问:“出了什么事?”
秦晟浑身颤抖,阖眼叫道:“我命……休矣!”
褚玉绳大惊,“将军何出此言?将军奉命羁押秦灼,又缴获神弓落日,这可是大功一件……”
秦晟苦笑两声:“大功……你听,外头在唱什么?”
褚玉绳侧耳倾听,骤然睁大眼睛看向秦晟,“这歌儿……”
秦晟凭窗而望,“古楚人称虎为‘于菟’,从前有位楚国令尹,出生便被生母遗弃云梦泽,被母虎乳养,因此叫做斗榖于菟。”
褚玉绳颤声道:“他这身世……”
与被父厌弃、以嫡长居庶孽的秦晟何其相像?
秦晟鼻中喷出一股气,“‘余晖’指落日神弓,腾龙是什么意思就不必我多讲了……高三惠还在这里,这是要我一条性命!”
褚玉绳立即道:“将军稍待,这童谣究竟是何人何时何地唱起的,卑职马上着人探听!”
他不敢耽搁,快步冲出门去,再回来时日已中天。秦晟一见他便倏然起身,快步赶上前问:“如何?”
褚玉绳脸色也很不好看,“昨天傍晚起这歌就唱起来了。当时冯正康献弓,附近都来瞧热闹,到底什么人传开的实在查不出来。、还有……”
“讲。”
褚玉照咬牙道:“现在闾里都说,将军得落日是得天命,合该……”
“合该什么?”
“合该尊奉嫡长,承继大统!”
秦晟双唇剧烈颤抖。
秦善多猜,秦煜量小,更有高三惠这徐夫人的耳朵在此。如此传言一出,是坐定他心怀谋逆,要他的命!
秦晟挥手叫他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