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明日什么时辰?”
“说不准,看命吧,走!”
年轻狱卒一用力,将她推远,她踉踉跄跄地跨出门槛,将要跌倒。
程月圆低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不是暴雨倾盆,炭炉烘出暖热干燥的气息,俊秀的郎君白衣鸦发,手持一盏烛台,整个人笼罩在一团昏黄光晕里,手在轻轻拍她,“作噩梦了?”
她盘腿坐起来,吐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夫君有床不睡,怎么在我这里坐着?”
“你一直在说梦话。”
“喔。”
她白日里被拆穿,便也没了顾忌,翻开枕套,抽出里头她藏的银票,一张张慢慢数了起来。五十两、一百两、二百两,呼吸随着手指,徐徐平复下来。
“你在枕头底塞这个?”
“压压惊嘛。”
小娘子难得安静,眼睑半敛着,浓云似的墨发披在肩头,脸蛋白莹莹如羊脂。按理说,是闻时鸣平日会喜欢的乖巧柔顺的模样。
可他觉得心口被谁戳了一下。
有一块塌陷下去,好半天没能弹起来。
“眼皮子浅,这么点银子就够压惊?”
“……”
程月圆蛾眉微蹙,用一种“你好过分,没看到我心情不好吗”的眼神看他。
闻时鸣丢给她一件斗篷,“穿上。”
“啊呀。”她不是沉溺于往事的性子,叫他一打岔,就恢复了七八分精神,“这个斗篷好长,不是很合身,再说三更半夜的,夫君要带我去哪里?”
帽兜戴好,闻时鸣提了风灯,朝她伸出手,“来。”
沧澜馆巡逻的守卫,发现半夜有人打着灯笼,堂而皇之往库房方向走。待辨认清楚是两位主子后,又默默退了回去。
闻时鸣用钥匙开了库房,凭记忆走。
库房里是一列一列书柜似的架子,分门别类。有市无价的古籍、孤本、名家字画不必给她看。精工雕琢的玉石器物有欣赏门槛。
小娘子的喜好,一向简单明了。
闻时鸣牵她到最角落,拐入库房的斗室。
“这么小的窄间放什么宝贝?”
程月圆好奇地探头去,他细细的灯柄跟着伸来,一瞬间,她被照得眯起了眼——满、室、金、光。
明灿灿、亮闪闪,婴儿拳头大的金饼饼,像稻谷一样堆成座小尖山。她一早忘了午夜梦回什么旧事,“哇”一声挤进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山尖尖。
“夫君夫君,这个,这些,是真金做的么?”
“想咬就咬。”
“什么话,我又没说要咬,但是你不介意……”
她磨磨蹭蹭,挑挑拣拣,拿起一枚看起来最崭新漂亮的金饼饼,留下了一粒小虎牙的小凹圆点,眼眸盛满亮彩,“我下次再做噩梦,还能到此一游吗?”
“不能。”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