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借我名气开铺子,还不给我一间,过分了吧?”金九斜睨座位上坐着的七八个大男人,他们有几个捏着烟斗,烟丝在里面燃烧,弄得她屋子乌烟瘴气。
金九皱皱眉:“各位叔伯舅父,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我这吸食烟丸。”
话音刚落,她三伯立时拍桌:“小小年纪怎么跟长辈说话?我们爱在哪吸在哪吸食,进宫一趟你还摆上了。金鳞如今在这片地方名气比你还大,人家就没你这般不孝,夺了铺子还给我们甩脸子!说到底,你也就是仗着帝君的势头,如今你回家了,便是我们金家女。别在我们这摆官架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被赶出来的!”
二叔适时插话:“哎呀她三伯,不要动怒。小九伤势未好,脾气暴躁是正常的,哪个人身上带伤能舒坦呢。都别抽了,快快收起来。”
“是啊,伤势未好,带着伤出宫,弄得像是多有派头似的,就你祖母把你当作宝。”
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阴阳怪气。
金九也不生气,掏出金银错腰牌放在桌子上。
他们拿这种事挤兑她,她就拿这事挤兑回去。
果然,他们的目光都望了过来,好奇打量那块腰牌上边的字。
二叔吸了口烟,探头过来,眯眼念出上方的字:“云台使者总督寻使……总、总督寻使……”
“总督寻使!”
“她升官了?!”
“怎么无人与我们说!”
……
窃窃私语声汇聚成河,在室内嗡嗡响成一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蜂房呢,怎么总响个不停。”金九缓缓收起腰牌,“噢,对了,我虽被揍了一顿,但没被革职,只是修养一年。各位叔伯舅父不会给我找麻烦吧?”
在这关口怎么敢?
这职位压下来当地县官都不敢惹。
刚刚出言不逊的三伯冷汗都下来了:“当、当然不会。”
金九点头起身:“嗯,不会就好,我还有事。澹兮虽在,但我父亲丧事还要麻烦各位,先说声谢谢。”
“不用,不用,一家人,应该的,应该的……”
他们说着毕恭毕敬的话,在金九路过时都不自觉起身,弯腰朝她行礼。
连日雨季,即使白昼,屋内依然点着灯烛。
黑漆檀木仅照亮中间长道。
各怀心思的长辈像宽胖的落地雕花灯架,夹道送别穿着丧服的金九。
直至屋中那道铅白走出门,他们才松了口气,凑在一起说话。
屋外等候金九过去处理事务的丫鬟也穿着丧服。
她压低声音交代接下来的事务安排。
“夫人说,澹兮公子还不能胜任夫郎事务,她在教着。八小姐和夫郎在操持丧事让你不用费心。晌午之前赌坊的人又来要债,说是欠了一千八百六十五两银,白纸黑字,老爷生前画押……”
金九皱眉听着,听到远外传来嘈杂喧闹走得愈发快。
丫鬟撑着伞,又在说着家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没有注意到她们已经来到花园内,脚下卵石映照天光,白花花的跟鹌鹑蛋似的,缝隙间有苔藓生长,一不小心,脚下一滑。
“哎呀——”丫鬟惊叫。
金九忙伸手揽住她,顺手接过伞,忙问:“脚崴了吗?”
丫鬟惊魂未定,立即站好,摇头说:“没事,九小姐,还有些事沐春等会与您细说。拉拉杂杂一大堆也说不完,您先去处理赌坊的债务吧。夫人说,您性子吃软不吃硬,容易吃亏,委婉些行事,切勿仗着女官身份施压,小人暗中报复才最是暗箭难防。”
“知道了,我爹死了,她伤心吗?”金九回来三日,难得问了句她娘。
拨给她的贴身丫鬟沐春露出为难神色,映着头皮道:“当、当然是伤心的……怎么能不伤心呢。夫为天,夫死从子,咳……”
“噢,看来是不怎么伤心的。”金九一看就知她娘眼泪怕是都没掉过,不然沐春说的这么为难做什么。她接着道,“告诉她,少听那些迂腐话,什么夫死从子,从个屁的子。家中儿子哪个比得上我们这些女辈。告诉她,老娘现在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让她爱怎么活怎么活,不高兴了就直接甩脸子。”
沐春不好意思道:“是,九小姐,沐春等会原封不动告诉夫人……”
金九满意了,让沐春先走,她则继续走去门外处理她爹留下的债务。
在抵达金家的四日前,父亲在赌坊赌输了,被追债人追至河边,人家本意只是想让他还钱,没想到他为了面子,不想被家中族老教训,跳河想要躲避,结果被游来的船舫撞到,稀里糊涂的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