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兮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昨夜竟是趴在桌上睡的。
浑身酸痛,脖子也僵硬得不行。
他疼得龇牙咧嘴坐起,身上披着的氅衣随着他的动作掉落。这才发现,自己对*面也睡着一个人。
此时此刻,澹兮想起二人儿时在学堂罚抄书册,晌午过后困得不行也是这般伏在桌案上睡着。
他不由想去触碰,却听到她喃喃梦呓:“阿玉,十玉……买糖水……”
伸出的手顿住,难以言喻的酸涩直冲脑门。
澹兮气得站起,把昨夜账本全部推到她面前。
放在中间的灯盏还有弱不可见的火苗,经由他这么一推,立时倒在桌面,燃起火焰。
金九被惊醒,不等清醒急忙扑熄。
当看到澹兮气红的双眼时,她头疼道:“你做什么……我刚刚才睡着一会……”
看到她熬了一夜神色憔悴,胸口积攒的郁气又变成心疼。
澹兮忍了忍,问她:“这堆账目,若让赵朔玉来,他几日能做完?!”
他非要看看二人差距在何处。
金九头疼地擦干松油,揉着太阳穴问:“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左右他不会来。”
“你就回答我!几日!”
金九烦了:“两日不到。”
金铺那堆真假内外账本赵朔玉都能解决,何况是现在这些琐碎的真账。
她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
摇摇晃晃起身,金九边说边整理桌上簿册:“你没事就去休息吧,晌午后我陪你去城中看看铺子。你不适合做这些,还是去做医师吧。这两日我抽空再去官府问问行医证考核,你准备准备去考,然后开药铺。你若有空自己也去问问,我先走了。”
“你去哪……”澹兮攥紧衣袖,紧紧盯着她问。
“给我父亲出殡。头七过了,再不埋就要烂了。你不用去,在这先歇着吧,我会去和母亲说。”金九说完,撑着疲惫身体走出屋子。
外边天色尚早,云层厚重,也不知何时才能放晴。
澹兮目送她远去,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桌上账册。
一晚上,她仅仅熬了一晚上,比他熬上八日都要强。
还有……
赵朔玉,两日不到的时间就能理完……
再快些,再上手些,其实和金九速度差不多。
澹兮终于觉出颓败滋味。
不止在办事能力,撇开这个,她真心喜欢的人……
不是他澹兮。
又过了几日。
丧事才结束不久,其他几家联合起来,借口说金九与澹兮婚事不能再拖,加上家中近日发生的事太多,以冲喜为名强行提上婚期。
外出办事的金九刚回来就看到家中白灯笼已被撤下,换上了红灯笼,除去排场简陋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人准备热孝期办喜事。
她怒气冲冲回家,却率先撞上金鳞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诶,这么忙?后日家主就要退位,宣布金器题目,你不会又有事吧?要不要我记下,然后告诉你考题?”
望着金鳞那张幸灾乐祸的脸,金九皮笑肉不笑道:“我会准时到,以手艺击败某个惯会投机取巧的人。有空在这等我,不如想想怎么填上账上窟窿。”
金鳞听她如此嚣张,面色立时冷了下来。
本要走过去的金九再次停下来,笑道:“噢,对了,我家今年佃租降至三成,只交一季。帝君赏赐的钱好多啊,不知我再买几亩地,有没有佃户愿意租我家的田……”
金鳞听出金九暗讽她人心不足蛇吞象,怒道:“金怀瑜!你这是破坏市价!谁家像你这般降这般多,届时别家找上门,大家都没得赚!”
“抱歉啊,我是官员。民生之事关乎天下是否太平,今年雨多,庄稼必定淹死不少,你若还是像以前那样,小心闹出人命,到那时我可不准备袒护你,要杀要罚全按律令,我再适时写上一本关于民间课间杂税甚多的折子,或许还能再往上升一升。还有……”金九倏然靠近,拨了下金鳞头上的金步摇,“少搞些小动作,你的蝉,被我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