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长廊,又经檐下,一路上头顶都有瓦片遮挡雨水。
越走越近,越近听得越清晰。
星阑望着金工房里头跟演皮影戏似的,两个人硬是闹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摔东西砸盆的动静太大,一下子把门也砸坏了一扇。
屋外二人盯着那扇门摇摇欲坠,最终承受不住石模的重量,哐哐好几声,顺着台阶砸进雨幕,拦腰断成两半。
"呃,星阑姑娘……还过去吗?"提灯丫鬟看了看自己身边身量矮小的星阑,"这时候过去,我怕……"
话还没说完,一把錾刀暗器般飞出,钉在不远处的树上。
再闹下去要出人命了……
星阑挥手让丫鬟退下,自己紧走几步上前,喊道:"你们两个别吵了!大半夜闹得邻里邻居都不安生!"
准备上演全武行的二人顿时停下所有动静。
几步过去,星阑眉眼俱是威严之色,唬得火炉前的澹兮和金九一愣一愣的。
她双眼映着光,异常明亮,目光犀利如刀,从澹兮手里攥着的圆刀,又到金九嘴角红到发暗的血痂大致明白了整件事情经过。
"你去见过赵朔玉了。"星阑笃定道。
光看金九那做贼心虚的样子她都知道自己猜准了七八成,难怪澹兮会发疯。
澹兮气得双眼赤红:"她不仅去见人家了,看看她的脸,都被他咬成那样,那个贱人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逼我主动退婚,他休想!"
星阑看他一眼:"你把刀放下,等会戳伤人怎么办。"
澹兮愣住刹那,随即冷笑:"我倒忘了你跟那贱人学武,可你是我亲妹妹,你怎么能站她们那边?"
星阑:"……"
她还没说话呢。
火光摇曳中,金九摇了摇头:"我不跟你吵,我也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选择和你退婚,你不用找他,这事和他无关。我只是想好了,与其耽误你,不如直接说清楚,我从未喜欢过你,一瞬间一刻钟都没有。"
"如果非要说和他有关系,唯一的关系就是我知道了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绝不是我们这样。澹兮,我从未跟你说过重话,因为我们的情谊,你从小帮过我许多,我重病时父母都不管,只有你愿意陪着,我绝不会忘记。你若是愿意,我们以后还能当朋友,不愿意的话,我仍是会帮你的族人,但我们……就此恩断义绝。"
就此恩断义绝……
最后四个字出来,星阑就知道要坏了。
果然,澹兮眼中蓦地涌出泪,失控地冲过去抱住金九,右手紧握成拳,一下又一下砸在她背上。
星阑急忙去拉他:"哥!你冷静些,金怀瑜脊柱还未长好要修养,你这样会弄死她的!"她见拉不开澹兮,忙去拉金九,"你挣扎两下啊!就这么被他捶打你傻了吗!"
金九硬挨了澹兮两拳,只觉胸腔震动,并无多少痛感就知他手下留了力。不然以他巫蛊师的身份,熟悉人身上每寸致命处,非得被他捶地吐血。
呜咽哭声从她肩窝处闷闷响起,澹兮哭得稀里哗啦,顺着她手臂跪下,哭着问:"你既不要他,又不要我,你究竟要什么!我比其他人都要了解你,知根知底,快二十年了……你为什么不要我啊!"
他哭得太惨烈,甚至盖过窗外雨声,星落活这么些年从未看过他这样,不由替他感到心酸,但想起赵朔玉漂泊半生,不由叹气。
情之一字果真伤人,左半边的字跟利剑似的,要把率先动心的人心脏劈成两半。
"要不两个……"星阑刚说出口,金九立马觉察到她要说什么,赶忙摆手。
哪行啊!
同时要两个?
金九一个都搞不定。
两个都放进后院就等着翻天吧。
澹兮没什么心眼,但胆子大,做事冲动不计较后果。
赵朔玉心眼多,明的暗的手段都有,真要全使出来,两人捆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打。
星阑也知自己出了个馊主意,急忙止住话头。她叹口气,去扯澹兮袖子:“哥,别哭了,你这样……太难看了。”
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又不是小孩,闹一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不,你们两个都向着赵朔玉,没有一个是向着……我的。”澹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小,从小我就认定你。十六岁,我开窍了,你还没开窍。中途你们家与我退婚,说要换人,你无所谓,知道我废了多大功夫才扭回来吗!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我曾多次自己一人孤身走上百里来见你,你匆匆来见一面就把我打发了……你在皇城追逐权势,可曾想过我等你这么多年!”
赵朔玉独自复仇数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