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作响。
恍惚间,像回到孩童时最为平常的午后。
金九慢慢睁眼,看到半掩竹窗外晴空,清浅的蓝如缎布垂挂屋檐,丝缕薄云似熏炉升起的烟雾,聚拢成团,很快被风吹散。
等神智清醒些,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薄毯。
棕褐色鹿纹面料,编织彩色丝线,是从西寇国买来的。
"哗啦。"又是一声细响。
金九侧过脸去看,雕花圆桌上分成两摞的账本中间,宋十玉正翻看其中一本。
墨发半挽,仅用路边随处可见的树枝子簪起。碎发垂落在两侧,未敷粉的面容难得见除去杀意以外的表情。
他在蹙眉。
金九却不急着问,转过身用手支着脑袋看他。
好看。
素淡衣着好看。
簪的树枝子也好看。
若没有细观,那两片残余的嫩叶都跟精心雕刻的玉似的,为他容色添彩。
宋十玉总算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望去,恰好对上金九的眼睛。
她在看他。
就只是在看他。
不掺杂任何欲望。
纯粹的欣赏。
"抱歉……"宋十玉这才想起自己在看什么,立刻放下手中账本,"不小心看了你家账本。"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他又道,"也不是不小心,掉在地上我捡起来就看了……"
"没事,看就看吧。"金九躺回床上,"看出什么问题了吗?正好我懒得看了,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替我去解决。"
说完,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竟是要继续睡。
"你……你不介意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说得轻巧,宋十玉怀疑她只是懒。
正好他有事要问,于是拿着账本和蜜饯走到床边,先在肚里酝酿了开头:"金怀瑜,账本有点问题。"
"嗯,有什么问题?"金九睁开眼睛,往里挪了挪,拍着榻让他坐下说。
宋十玉知道她的意思,轻声拒绝:"我站着就好,给,蜜饯。"
金九看了看他,"啊"一声张开嘴。
"……自己吃。"
"什么?你站着好高,我听不清。"
"……"
"坐下嘛,听地清楚些。"
"你这样不好。要是……哎……"
金九才不管他,用力把他拽到榻边坐下。
说来也怪,习武之人下盘稳,他却如此轻易被自己拽倒。
宋十玉没有防备,犹豫一瞬,借着她伸手拉自己的势头,顺从地在榻边坐下。
两人距离挨近。
他身上的药香也似风般吹来。
又苦又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