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所有钱财,到了朱巧妹手中,都是匆匆如流水,一去不回头,
无论收到囊中几钱几两,到头来,都只会剩下一个很稳定的数,是远远不够买一个翡翠戒指的,哪怕是最劣质的品种。
姜姮心里门清,但无意向她提醒这件事,也不打算叫朱巧妹知晓,她藏私房钱的位置实在不够隐蔽。
她已下定决心,要暂居以此,自然会“安分守己”,粉饰太平。
朱巧妹也下定决心:“小月牙,我要去买一个翡翠戒指。”
为了遮掩身份,姜姮将自己藏在了一个名为“月牙”的小宫女的套子里,对这个称谓已是习以为常,至于那个“小”字,自然是朱巧妹自作主张加的。
姜姮跟着问,“什么时候?”
“就……过段时间吧,等到时候,安定一些后,我溜到长安城里头瞧瞧。”
像朱巧妹这样身份的人,自然是到不了内城,只能在外城逛逛的。
姜姮对外城不了解,给不了多少建议,只点了点头:“好,你小心一些。”
朱巧妹因当腻了妹妹,又在陈阿秀处受够了气,眼下看姜姮,肤白貌美又乖巧可爱,越看越喜欢,贴了上去,小声说,“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帮你带。”
姜姮摇摇头,就昨日,一视同仁的陈阿婆也给她塞了一点零花钱,已算不得身无分文,可她想来想去,的确没什么想要的。
“衣裳,首饰,香料……你都不要吗?”她摆着手指,对那些好玩意是如数家珍,仿佛只要她想,就都能拥有。
姜姮还是摇头。
可朱巧妹,已是被想象中琳琅满目的商品给勾去了魂,“你说,翡翠戒指要搭什么衣裳才好看?马上就是入春了,得穿身漂亮衣裳。既然买了衣裳,最好再买一双靴子……”
她眸子一转,忽而扯了个由头,“小月牙,快到晚上了,你去把阿娘叫回来吧,她不知道在哪儿闲逛呢。”
是想支开她,好掏出私房钱,仔细筹算。
姜姮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只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应下了,“好。”她也需要一个人去做一些事。
姜姮走出了朱家的小院子,三间盖着瓦片的土屋,再用一圈土墙围起,放在这个村子里头,就是一户顶顶体面的人家。
她是感激朱家母女二人的,因这二人的天真和愚蠢,她能很安心待在长安城外,无需担心吃食,也有一张硬床铺供她辗转反侧。
姜姮循着记忆中的路,从几条泥泞的小道上穿过,走到村头,十人才能勉强环抱的大榕树下有一群年轻妇人,据说,是这村子里的百事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她们见到姜姮后,立刻招呼她过来,腾出了中间的一个位置来。
姜姮走进去,一一打招呼:“张家嫂子,孙家嫂子,许二娘……”
她们也笑着应:“朱家表妹。”
在她若无其事地暗示下,朱巧妹对外宣称,她是前来投奔朱家的表妹,如今不少人都认识了她这位“朱家表妹”,很乐意同她这个漂亮的新客人搭话。
姜姮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一双想捏她脸蛋的手,那位妇人未发现她的刻意,还深感遗憾:“年轻真好,这脸蛋,嫩的能掐出水来呢。”
姜姮腼腆地笑。
有人搭腔:“哎呦,搞得像你年轻时候,有这么水灵呢,真是腆着一张老脸。”
对答:“小姑娘面前,给我留一点面子好不好?真的是……”
这些人,其实年岁不大,都是刚嫁人的媳妇,是成了大人了,可骨子里,还藏着做女儿时的活泼、爱热闹。
就喜欢三三两两凑在一堆,一边择菜、绣花,一边闲聊、打趣。
姜姮继续扮羞涩的小姑娘,等这几位妇人东扯西扯唠了一大堆,她才开口问,“也不知晓,这长安城里,是什么情景……”
她这位“朱家表妹”,家中本是在长安城里头做生意的,前段时间城里头乱了起来,才躲了出来,会有此问,并不奇怪。
“哎呦,对了,你是从城里头出来的。”
“可怜……”
她们摸摸姜姮的头发,又心疼地看了看她,说了一箩筐怜惜的话,姜姮看得出,她们是一片赤诚,就忍着,让她们又摸又牵。
可……
城里什么情况,没有人说得清。
这处村落还是太偏远,人人都只顾着一日两餐,能知晓城中出了乱子,已算是很关心“大事”了,至于如今当皇帝那人是谁,又到了哪里去,只能相顾无言,摇了摇头,是一问三不知。
“唉,你也别多想,就安心等着,从前也有关城的时候,过段时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