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离府邸已经有了一定距离,朱北才寻一个不易察觉的死角,躲了进去,暂且歇息。
远处天边,被烘烤出了一片红,片刻后,这片艳色,又散开。
他瞧着,想起了姜姮行走时摇曳的裙摆,像是融了血的浪花,也是这样红,美得叫人心颤。
可他也知,绣娘要织出如此艳色的布匹,往往要去深山中寻觅一种特殊的虫卵。
冒着被毒蛇咬的危险,或许会寻不到回头路,也可能掉下悬崖……
危机重重。
但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去,就为了织就一匹布,再成公主身上衣。
说是用血染织的,也不为过。
但这些事,从来无人告诉姜姮。
他们都觉得,姜姮无需知道此事,小小织女的名字,是不应该叫她知晓的。
朱北也是如此认为的。
他曾多次为姜姮献上了各式的华美布料,在她兴致缺缺时,他会谈及传说里的神话,用志怪传闻,或一段跌宕的故事,叫她微微侧目。
但那些绣娘的乏味人生,从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双脚又有了一点气力,朱北扶着墙,缓慢迟缓地往前走。
下位者,注定要为上位者,贡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的。
所以朱北,并不会怨怪姜姮的狠辣无情。
再行一里,就能见到未央宫的宫门。
自宫门进入,再走数百步,便到了长生殿。
如果今日,是他的死日。
朱北希望,能由姜姮亲自动手。
可他实在走不动。
一个残缺的身子,又怎么同往日相比。
不远处,马蹄声渐重渐明。
一声马嘶,就在耳
边响起,刺耳欲聋,朱北腿一弱,身子就顺着墙,重重滑下。
“朱北。”
一声,叫住了他。
健全男子的声音,正是如此的,深沉又不会显得过分粗粝,虽算不上悦耳,却别有气韵。
“殷大人……是来落井下石的吗?”
朱北不去听自己的声音,仰着下巴,直直地看着眼前坐在马上的殷凌。
殷凌神色如旧,胯。下马儿呼着热气,马蹄乱动,却依旧逃不出缰绳的舒服,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他手中。
记得当初,是他亲自抄了殷氏满门,又将殷凌送到了牢狱中。
可眼下……殷凌只凝视着他,那把看似朴素,实则由名家所铸的剑,还藏在剑鞘中。
朱北冷笑:“殷大人若不是来落井下石,那该去殿下身边伺候着……还是说,殿下又寻见了新欢?”
他故意说着含沙射影的话。
凡是男子,又有几个是生来甘愿为人宠儿的呢?
这殷凌也不过如此。
倘若不是姜姮瞧上了他,他该早成一捧黄沙了,又哪来今日的显赫?
朱北不甘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