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份重礼送到城外,已过去了七个时辰。
中间,他几次差人,将此事“不经意”地传出去,想来,未央宫内,那两尊大佛,该早早就听闻了此事。
为何,还未有消息?
朱北辗转反侧,夏夜人燥,他身上出了许多的汗,金蚕丝所制的里衣密不透风,也透不出去一点汗水,就这样,黏在身上,捂得人要窒息。
朱北又翻身。
就在这时,一双软绵绵,却无多少份量的肉胳膊探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搭在他的腰上。
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能挤出蜜来:“大人,睡不着吗?妾为你点安神香可好?”扬起脸,半明半暗的烛光下,这张美人面,与姜姮有七分相似,剩下的三分,差在神韵。
听这声,看这人,明明是寻了许久,才寻见一个如此称心如意的宠儿,可眼下听着,瞧着,心中只剩下一团乱麻。
朱北径直坐起了身,胡乱的,将堆在身上的锦绣被、玉臂都推至一旁。
那女子不知发生了何时,也坐起了身来,一脸惊恐。
唇还一开一合,呼喊着:“大人?”想去轻轻拉扯他。
朱北看着便气,怒斥道:“下去。”
还重重踹出去一脚。
那直击胸口,美人惊叫出声,垂着泪,抽抽噎噎地离开。
连着躺在朱北脚边的一个娈童也惊醒,睡眼还朦胧,不知发生了何事,先见一脸怒气的朱北,立即手脚并用爬下了床。
屋内安静了。
可朱北的心绪,并未因此平复。
朱北简单披了衣物,招来人问:“今日宫中,可有事发生?一五一十,全都说来。”
这是今日第二次,传人问话。
如今他在姜姮、姜钺前的地位大不如前,因此更需要有人时时刻刻替他盯着。
一个洒扫的宫女,一位从未见过帝王的嫔妃……
即使他们都不被贵人们瞧见,可换一边,依旧能分一个位次高低。
有不少人拥簇在朱北身边,为他做一些通风报信的小事。
奴仆将这些事,简单汇报了。
乍一听,与从前的,别无二致,姜姮照样寻欢作乐,姜钺
依旧不见臣子。
这二人,仍然是王不见王,向全天下人,上演着一场宫闱间的闹剧。
可朱北并未松了一口气,相反,其神色愈发凝重。
不该如此的,他今日做了这许多事,可不是为了见这一成不变的未央宫。
只有姜钺愈发仇视姜濬,姜姮愈发反感姜钺……
只有这混乱不堪的一家子人,更加混乱不堪,他才能伺机而动,寻到往日的荣光。
“大人……”奴仆不知所以,只小心翼翼看着他。
朱北眉头紧锁。
忽而,他慌乱地转身回到了屋内。
屋内早不见美人、娈童,就连那轻轻软软的纱,晦暗不明的烛光,也被收拾了去,只留下一股淡而暧昧的甜香。
他手忙脚乱的,收拾着细软。
朱北心头,有恐慌逐渐滋生。
一切的寻常,便是反常。
他不是第一次逃难,因此对死亡的气息,保持了极度的灵敏,自觉,和狗鼻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一次,和当初从青阳县离去,区别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