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克制的人,当真会提前好几个月,从离应天甚远的地方订杨梅,还把这事闹得朱棣都知道吗?
橘子,那是时令的水果。
羊肉,同是现成的食物。
而杨梅,却要大费周章才能获得。她不觉得,他是这么能折腾的人。
况且,吃杨梅就吃杨梅,离应天最近的无锡、苏州就有杨梅,何必舍近求远,非要要仙居的杨梅?若说因为他对杨梅产地有要求,倒也能说得通。
可,当真会这么巧吗?
前脚他说他想吃仙居的杨梅,后脚朱棣就派了他去兰溪攒造鱼鳞图册,而那兰溪,还恰恰好,就在仙居附近?
世上的巧合有诸多种,但不是每一样她都相信的。
看着朱楹,她等着他回答。
朱楹也的确回答了,他说:“谁说我并不贪图口腹之欲?”
他面上并未表露什么,徐妙容心道,装,你跟你四哥一样装,“王爷上次还给了妾身一筐子橘子呢。”
小声说了一句。
言下之意,你贪图口腹之欲,你不把橘子自个留着,都给我干什么?
“我不喜欢吃橘子。”
哪知道,朱楹却回了这么一句。
徐妙容撇嘴,本想回他“你不觉得你这话前后矛盾吗,不爱吃橘子却又问人要了橘子”,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堪堪住了嘴。
不爱吃橘子,的确没必要问人要橘子。
可不爱吃橘子,却问人要了橘子,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橘子不是替他自己要的。如果不是替他自己要的,那么……
一个荒诞又真实的答案呼之欲出。
想到当时在平山堂里,吃橘子吃得起劲,结果最后上了火,只得日日捧着金银花茶的“那个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尴尬了不是。
“其实妾身这个人吧。”
她嘴皮子动了动,甩锅的话张口就来,“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结果便是,常常委屈了自己。以后妾身要向王爷学习,不喜欢的,就明确表示出来。”
都怪他非要送她橘子,如果他不送她橘子,她就不会上火。所以问题的源头,还在他。
都是他的错。
好心也有错。
朱楹……他是有一瞬间的愕然的,反应过来,他先问:“所以那筐橘子,你吃着……委屈?”
徐妙容只觉得,他这句“委屈”,语调好像还轻轻上扬了。
不好说是,因为会前后矛盾,也不好说不是,因为那样显得她太凉薄。正绞尽脑汁想说辞,却又听得:“可我怎么记得,那筐橘子,好似连皮都没剩?”
连皮都没……剩。
啪的一声。
徐妙容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谁打了。橘子肉,叫她吃光了,橘子皮,她也没浪费,全拿去做实验,捣鼓橘子味的花露水了。
“物尽其用,每一样东西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所以妾身让它们发挥自己的意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