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大雪纷飞的江南,鹅毛盖着黛瓦,将枯树柳枝裹在漫天的棉絮里。
奉颐落脚家中,秦净秋高兴得不行,可刚没待上一天,张乘舟就马不停蹄地催着她去苏地亲自见一见那位他多年的编曲挚友。
这位编曲老师纵横乐坛数十年,出自他手的作品就是放在今天也是受人膜拜的经典。旁的人想请他出山都不成,今日张乘舟一句话她就能同对方搭上关系。
机不可失,奉颐怠慢不得,不顾秦净秋的不满,赶紧召唤来宁蒗陪她跑去了苏地。
餐厅在半山腰的隆梨山记。
冬季昼短夜长,奉颐冒着雪开车同宁蒗绕上了山腰,快到门口时,却忽然拥堵起来。
宁蒗瞧着那前后拥护的队伍,嘟囔了句,什么人啊,排场这么大?
她往那个方向随意瞥去一眼。
雪色之中的隆梨山记灯火通明,仿古的朱红大门迎客开敞,门前白地映新红,明明灭灭,如星夜一顶皎月。
车灯如一炬白雾,照亮前方路景。
前面中央正对门的位置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迈巴赫车标,反了光来,衬得标神气又锃亮。
一直候在门口的服务生撑着伞,殷勤地上前为其开门。
奉颐凝住了眸子。
下一秒,车主人自后车门迈腿而下,挺阔的黑色西装大衣衣摆擦过车门角,大概是不习惯雪天撑伞,半截身子在外,宽阔肩头很快覆上雪意。
“赵先生。”
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叫道。
男人顶着风雪快步而过,身后的秘书紧跟着,顺手将手上的车钥匙扔给了服务生。
颀长的身影融入门内皑皑山景与朦胧白雾,步下微旋,很快消失在雪地里。
雪越下越大了。
狂风呼啸天地,扬起经世浮白。
隔着一道车玻璃,却仿佛隔过薄薄一层荏苒光阴,将人与人硬生生划出一道界限来。
那晚的隆梨山记气氛格外诡异。
墨影缀灯,秀竹肆立,通往最深处的厅舍静谧得不同寻常。
宁蒗说方才经过拐角走廊时,瞧见那边气氛特别严肃,三两个服务生端端正正候在门外,还有个领导秘书模样的,夹着一公文包在跟什么人打电话。
据说是来了一位北京的大人物,是当地铆足了劲儿抢来的大型国际消费中心投资商。这个项目一旦落地,百家重奢入驻,将会是当地未来十年经济发展的重头大戏。
此人京港两道通吃,背景颇深,省里领导一片丹心,特别看中这个项目,念想今日这局再多牵线搭桥一两个港地投资,这对本地发展自然是百利无一害。
【好像是赵总来了】
宁蒗的消息就这样简单直观地传来。
这丫头这么多年了,还是习惯这么叫他。
奉颐在桌上看见这句话后,对着屏幕瞧了半晌后,又默不作声地反扣上手机。
这位编曲老师姓李,与李蒙禧同姓,是个特别豁达的小老头,眼里冒着博览群书后特有的光亮,与她说起这些年张乘舟如何惋惜自己某位得意门生转行的事情。
话间,奉颐为李老师斟上了一杯茶。
两人同频,这顿饭局上聊得很愉快。
李老师愿意倾力相助,走的时候被助理扶住,还不忘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老张没看错人,你这孩子,不管干什么事儿都能成。”
这句话算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最高规格的夸奖了。
奉颐来不及高兴,一转头,李老师便又开始耍赖说要与她今朝有酒今朝醉,两人换个场子继续喝去。
学艺术多有狂浪不羁之底色,奉颐笑得不行,连声直哄着将人骗上了车。
人走后奉颐还笑叹这位李老师的顽童心态,难怪能与张乘舟交好。
宁蒗在旁边直点头附和她,末了,又好奇问道她明明如此擅长且热爱音乐,为什么突然就要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