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净秋和张乘舟的规划中,她完全够得上北京任何一所顶级音乐学校,秦净秋甚至已经帮她物色好国外更好更专业的学校,可以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在母亲的托举之下,她有无比灿烂的前途。
可年少的姑娘有数不清的倔。
她讨厌秦净秋所谓的“为你好”“你有天赋自然应该去走这条路”。她讨厌这些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从小到大她的所有选择都是在不知情的时候便被秦净秋兀自敲定,包括学习音乐。她像个机器,被动承受这些她并不需要的好意。
最重要的是,她讨厌张乘舟看自己母亲的眼神,那些对母亲的厌恶与复杂的占有欲重重折磨着她,叫她将气全撒在自己这身天赋之上。
她叛逆到开始厌恶自己天赋,厌恶他人眼中的自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那些个条条框框从小时候起,便将她束缚在框架之中。
但要说真的不热爱吗?
奉颐并不这么认为,若是真的不热爱,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思在这上面。
西烛这时候晃了晃她肩膀,说你清醒点哦,不要拿自己前程玩笑。
“而且,我们的妈妈首先是自己,然后才会是我们的妈妈,所以妈妈也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西烛总是这样,在那个一切认知混乱的年纪,却思维清晰,语出惊人,然后一语惊醒梦中人。
奉颐噎住,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只是最后,她还是划掉了北京,去了南京的音乐学校。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她兴致冲冲地去找西烛,问她考了哪里。
她想过许多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西烛满不在乎地说:“没考上呀……打工去了。”
当时西烛站在奶茶店收银台,手上飞速地替客人点单,熟练程度不像短时间内上手,甚至说这话时,还在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奉颐滞住:“你分儿不是挺高的吗?”
西烛笑起来,笑里有几分伪装的猖狂:“我想通了!老娘要创业,要搞钱!”
西烛没明说,但奉颐听出了原因。
是她那个妈做不了主,她那个继父也不愿供养她。那两口子恨不得西烛赶紧赚钱养家,如果可以,最好能嫁人,换一笔钱回来还能改善生活。
西烛想清楚了,自愿放弃了录取资格,奉颐也没办法逼着她回学校。
就当做一个新开始吧。
当时的奉颐想法很简单,至少西烛成年了,能脱离那个家,这再好不过了。
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特别闲,往年她加紧训练、上课、参加各种表演,现如今考完后,反而成天没什么事儿做。
奉颐不习惯,每天都往西烛的奶茶店跑。
西烛每回见到她都笑眯眯地垂眸,偶尔还偷笑。她佯装顾客上前点餐,西烛故意点错,最后假模假样地跑过来道歉,说什么再赔她一杯。
于是奉颐得到了一杯蓝莓椰椰,和一杯草莓芝芝。
都是她最喜欢的。
当奉颐捧着两杯饮料迷茫地看向西烛时,西烛趁着无人冲她挤眉弄眼。
有股奉颐天生就欠缺的鬼机灵。
那日子虽然艰难但也平静。
有一日奉颐准备回乡下探望奶奶,恰逢西烛休假,她便顺其自然地带着西烛回奶奶家。
公交车两个小时,摇摇晃晃到了奶奶家门口。
见到奶奶,西烛乖巧得很,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好”,说完递上买来的礼品。
奶奶却笑呵呵地拉过她的手,说进来吧,我的乖孙儿。
西烛的笑容僵了僵。
奉颐也反应过来了。
秦净秋时常电话联络奶奶,不知发过多少她在校时不听话的闹骚。现在这个反应,只怕是被秦净秋的“耳朵虫”影响了。
她害怕奶奶伤了西烛的心,回身拉过西烛,故意大声说:“奶奶您眼花啦!这是我的朋友,何西烛。最好的朋友哇!”
奶奶装不了聋了,瞪她一眼,转头对西烛笑,客客气气地招待着西烛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