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吃饭的时候,奶奶做了三菜一汤的家常菜,中间有一道青菜豆腐汤。
西烛嘴甜,说奶奶辛苦啦,奶奶的饭好好吃的呀,奶奶真厉害!
奶奶却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快喝汤,这个汤清淡好喝,咱们女孩子啊,也应该像这汤一样,清清白白地做人。”
那话中的阴阳怪气听得奉颐都吃不下饭。
更不用说西烛。
奉颐想,那谣言终究还是从秦净秋的嘴上,传进了奶奶的耳朵里。
西烛吃了一口菜,艰难吞咽下去。
奉颐却直言:“那些都是谣言,您这么做可不对!”
奶奶受不得被一个小辈批评,当即撂了筷子,大声呵斥:“大人说话,你不许插嘴!你就是跟着别人学坏了!”
奉颐也不甘示弱,啪地撂了筷子。
战争一触即发。
是西烛赶紧出声打了圆场。
那天吃完饭西烛就走了。
一个人,静悄悄的。
奉颐急急忙忙地追出去,在公交车站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一双腿在半空晃呀晃,瞧着落寞得很。
奉颐哪里想过印象里慈祥的奶奶会在秦净秋的牢骚中,逐渐默认西烛是个坏姑娘。
好似她奉颐一切的叛逆根源,都是因为交了西烛这么个朋友。
她有些后悔带西烛来了。
她害怕西烛生气,在旁边试探她的态度,可西烛还是无所谓笑了笑,说早就习惯了呀。
公交车由远驶近,她送西烛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启动后,她还是放不下心,忽然就跟着跑了几步,追喊道:“西烛!西烛——我奶奶老糊涂,你别生气!”
西烛闻声探出头,听清了她的话后,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快回去吧,我没生气。
可奉颐哪里会知道呢?她永远不会知道。
那天的西烛同她道别后,一转身就哭了。
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坐在回城的公交车上,两个小时的归程,路有多远,就无声哭了多远。
车窗大开,呼呼地吹。
车内略过路灯下斑驳的树影,偶尔照亮女孩子伤心欲绝的眼睛,和泪流满面的面庞。
她就这样一路流着泪,回到了那个毫无亲情的家里。
那天之后,她们依然往来。
只是不再频繁。
西烛一直挂在嘴边的是:太忙啦,每天客人都很多,很多很多,有机会再聊啊,你乖乖的哈。
奉颐也主动跑去见过几次西烛,每次见面时她还是蹦蹦跳跳嘻嘻哈哈,与以前似乎没什么分别。
但奉颐还是能感觉到,她同西烛疏远了。
又或是说,西烛在疏远她。
这样的情况在她上了大学后就愈发明显。
大学的生活忙得莫名其妙,有时候早上出宿舍门,晚上十一点才能回到床上休息。
奉颐接触了很多新的东西,也有了新的圈子,但还是会坚持给西烛分享自己如今的生活。
早上吃了什么,学校外面的街区有什么好吃的,课堂上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儿,大二有个学长在追她,她也挺喜欢那个学长……
西烛回她的口吻没什么变化,只是后来回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