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不肯开口回答。
这场身临其境的梦将她的心境无限渲染,犹如一把悲调的马头琴,漂泊在贫瘠原野之上悠远流向远方。这份悲戚叫她险些忘了,自己最初的郁闷,是因为那场针对她的如潮水一般的网络恶评。
还有刘阿诗踩着她上位,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现在再想一想,忽然又觉得不算什么。
一开始就是自己选择的路不是么?更何况那些水军没说错,她在这方面就是很差劲儿。
既然有问题,想办法解决就是。
可惜奉颐再厉害也没那么大本事解决这成千上万的水军,只泄气地别过脸,选择避开这个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赵怀钧却用力扼回她的脸,不容许她犯倔置气,语气也多了几分强硬:“看着我。”
奉颐抵抗不及,身子被带着微微前倾,头颅略抬,身子恰恰屈居于他目光之下。
她最讨厌被人胁迫,瞪着他,眉眼竟有种不可多见的敢怒不敢言。
他眼中终于开始染上寸寸笑意,手指轻轻搓揉着她:“弄疼你了?”
关切的话配上并不怎么抱歉的语气,衬得他更像一个混蛋。
她开口:“我说疼你能放了我吗?”
自然是不能。
他轻促一笑,却莫名问了她一个问题:“知道回马枪吗?”
奉颐当然知道。
中国传统武术的招式。
真正的回马枪是杀人术——持枪人虚晃一招,骗对方出手,讲究的就是一个枪比人先到,枪到人未回。
“这个过程,最重要的就是骗。骗成,一招逼喉,打得对方措手不及,难以翻身。”
赵怀钧压低身去,压迫感迎面而来,他终于挑明话端,逼着她直视自己的内心——
“可就这么一个小喽啰,值得你用上这样的招式么?”
奉颐怔然,其后恍然大悟。
她脱口而出:“不值。”
刘阿诗么,从奉颐认识她以来就是个惯常使些阴招的小人,那些个谣言破不破除都没什么影响,至少压根不值她如此耗费心神。
奉颐在这事儿上钻了这么长时间的牛角尖,今日经他这一句话,终于是豁然开朗。
她顿时肃然起敬。
再抬眼瞧他时,眸中底色已经变了一变。
这个人,有远超于她的通透。有时候你看他是笑着的,殊不知他早已经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心中将你盘算了一圈——你做的事,你说的话,都在他的耳目中,仿佛一把锐利的刀刃,将人剖析于无形。
她以为二人之间不过是最简单纯粹的联系,事事心知肚明,事事不多过问。但原来,赵怀钧早已经这样了解她。
清楚她的野心,也清楚她的目的,更清楚她的为人。而最终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不论是谁,都绝不会是一个绣花枕头。
他想选她,所以希望她够格。
但若她在这个过程里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怯懦与退缩,那么从此之后,他们的关系不会再往更核心的层次推进。她只会被他控制在类似于主人与宠物之间,不得越界。
与那些女人没有什么分别。
可她想不明白,他想试探她能力,今天就远没必要来这一趟。这桩小事他不必出面,放任她不管,效果反而更凸显。
但他还是来了。
因为他舍不掉她。
半明半昧的视线里,奉颐看见他满意地笑起来。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起床吃个早餐,待会儿送你去公司。”
去瑞也嘉上?
她慢吞吞地拨回被他弄乱的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