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干部群体,解放初的那一段时间,确实有奉献的精神层次,是最高峰,是未来再也没能达到的高度。不过在文革后,是堕落最厉害的一个阶段,大概是因为理想幻灭吧。这个阶段的干部群体的操守,恐怕还比不上后来“饱受资本主义熏陶”、在市场经济下成长起来的新干部群体,至少后者还学着资本主义,大致遵循法律规则。整体就是一个“高-低-平”的阻尼震荡收敛走势。
完全符合GC主义意识形态的国民,恐怕只能在物质上实现了GC主义需求的前提下,一代代地培养接近那个理想的目标——当他们发现在新的物质条件下,“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是一种正常的生活方式和理想之后,逐步合规,这就是让时间的力量,使得具备了物质支撑的GC主义理想、信仰和思想行为,变得“习以为常”,属于‘社会公德’,而不是依靠所谓个人的高度自觉性。
从来不能指望什么“人人思想觉悟高”,觉悟高哪来的?必然是一个社会习以为常,而不是非常稀罕的人性闪光。后者只有在极端的环境下,例如暴力革命这样的环境下,才能批量地出现,就像是建国前和初年的情况。但越到后来,这种个人超越时代的人性闪光,就越稀罕。
赵云腾又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原时空的现象,描述成一种与中国现状对比的假象,向彭国丰说明了自己的上述想法。
彭国丰不由得叹息,他说道:“人性是实现GC主义最大的挑战。在我们的现实中,我就发现过一种有趣的现象。”
“小富人中最成功的群体,例如那些成功民企的大老板,我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最抵触最仇视GC主义的群体,结果与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沟通,他们还真不反对实现GC主义的未来。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认为,他们自己现在攫取财富,做得再成功,若是没有共产主义,可能5代甚至10代人的富足生活,可以保障。但是10代之后呢?真的只要家族后代,出现一个或者几个能力不够强的,就有可能败落掉之前多少辈的积累,而且自己担惊受怕也没有用。”
“但要是真的实现了共产主义呢?首先自己做贡献的所得,都可以放心大胆的享受,不必再担心子孙后代的人生,起点都一样,都是一个今天自己无法比拟的高起点。想要有什么样的生活,靠自己去努力吧,努力不成,也不会凄惨无比,GC主义保障了家族的每一代人,都可以从一个高起点重新来过,奋斗自己的人生,所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反而我发现,最仇视和诋毁GC主义的群体,反而来自老板之下的所谓精英群体最多,例如经理、教授、影剧家、文艺家之类的。”
赵云腾哈哈一笑:“我们以前把他们叫做公知及其衍生群体,简称公蜘精蝇。”
彭国丰笑笑,继续说道:“这些人大多数,其实还是出自于普通人家,凭借着出生,机遇,能力,又或者是运气,让他们觉得自己做到了人上人的位置,自我感觉良好,认知自己是人中的精英,好像也享受着相比常人的特殊待遇。当忽然得知,不久之后,GC主义的进程加速向前,目前还可以变相鄙视、压榨他人的权利,就要没有了,甚至连自己的工作,都要被人工智能取代了,要和之前被自己鄙视的人,享受一样的人生,这怎么可以接受呢?”
“他们是谁呢?他们中有的,身处公家部门,权利不大,派头不小;他们中有的,身处企业中层,待遇不高,脾气不小;他们中有的,身处金融行业,财富不多,圈子不小;GC主义方向的人工智能应用一来,办事流程系统化,不需要那么多办事员了;工作流程系统化,不需要那么多中层管理了;投资流程系统化,不需要那么多投融资专家了。地位没了,金饭碗没了,对于所谓的GC主义,当然要恨之入骨了。”
两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赵云腾说道:“马克思当初设定的GC主义社会,我个人以为最重要的有两个点。第一个是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达,社会产品的极大丰富,是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必要条件。这一条,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正走在实现的正确的道路上,早晚必然能够实现这种物质上的必要条件,无非就是无限资源,以及匹配无限资源的充足科技生产力而已。”
“真正麻烦的是第二点,即GC主义社会应该是自由人的联合体。人们的思想道德境界,需要得到极大的提高。集体主义、互相帮助、平等协作、诚实守信、勤劳守纪等,必须成为最基本的道德原则。每个人都以忠诚地为他人、为集体、为社会服务和贡献为荣,以自私和贪婪为耻,真正体现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条件。做得到吗?按照现在的人性,非常困难。”
“过去我们谈GC主义理想,是泛泛而谈,因为离开实现理想,非常遥远,那么自然也不需要理想有多么的具体。但现在反而是要改变这种情况的时候了,理想既然有了实现的物质条件,就要设计出真正的发展路径,使得人们认知,人类终究是可以实现GC主义目标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具像的,而不是有点虚无缥缈的抽象。”
彭国丰沉默了一会,赵云腾也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喝着茶。过来一会,彭国丰才从思考中醒悟了过来,对赵云腾说道:“人性本质上是利己主义的,这是人类数万年以来,为了生存而发展出来的,镌刻在了基因的深处。要改变这种利己主义,除了其它方面,单单从生物学来说,恐怕也要至少几万年,让一代代的人,能够有一种生存环境,即利己主义并不比利他主义,能够让自己得到更多,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的享受。那么或许再有几万年后,人类基因中包含的利己主义记忆,会消散到不足以产生过多负面影响的程度。”
“我们目前能做的,重点还是在物质领域,先实现GC主义社会的物质基础,即推进大航天与元宇宙两个方面的建设发展。”
“精神领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只能用国家、体制和制度,来约束高等社会主义条件下的人性和矛盾。过去的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未来的国家,即使是同一个阶级,仍然将是调解人民内部矛盾,又与外部存在不可调和矛盾的产物。没有GC主义普遍的自由人社会,国家及其附属的体制和制度,就将一直存在。”
“但我们在精神领域,也不可能无所作为。公有制配套私有制辅助的模式,仍然会长期坚持,但有两个大的方面,我个人认为已经可以开始做了。”
“第一个是彻底截断每个人财产的继承权。父母家人,能够留给子女的,只能是生前国家许可的少量生活帮助,以及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总价值应该控制在一定的幅度之内。其余的财产,只能是在其死后,就归入一个社会剩余价值的总基金,例如属于每年人民分红基金的范畴。”
“这个做法,是让每一代的青年,大致属于一个起跑线。在过去做不到,是因为国家还是太穷,缺乏足够的经济实力。但现在,能够让每个青年的出发点,在经济上都是以高起点——衣食无忧、收入可观,并不逊色于过去富贵家庭,为其家族子弟准备的起点。”
“所以此时反对截断财产权的力量,在新时代就不如过去了——如果不能以新时代青年的平均水平,做出家族期待的事业,那么家族留给他的遗产,还有什么用呢?早晚也要败光。反过来这个子弟,如果能在同一起跑线上成为赢家,那他本来就不再需要家族的遗产资助。”
“此时截断财产继承权,那些小富人会很难受,但大部分人应该可以接受。而所有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人,也只能逐步接受这个新的现实。”
“第二个是要对一些常规的思想,从现在开始加强反对和教育。例如对于功利主义、对于实用主义,过去主要是赞颂其在某些时刻的作用。但未来,要转向批判其负面性,因为所有这些有用的主义,正是因为其实效性,所以易于被人们深刻地接受,从而成为追求GC主义理想新阶段的障碍。”
“坦率地说,我以为在未来,GC主义不会是所有人共同的社会,因为必须成为一个利他代替了利己的自由人,这样的GC主义社会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很痛苦的。所以这个社会的发展过程,恐怕需要不断地进行人口分化。”
“就像是领袖当年,把反对社会主义者,送去爪哇民国,这就是一种分化的策略。我们现在和打败美国后做的,还是师法领袖当年的策略,即保留少数的资本主义社会,既是作为社会主义发展的激励鲶鱼,又是作为人口分化的出口和目标对比社会。”
“等到未来,恐怕还是一样。GC主义社会也必须有其人口分化的出口,或者是特设的某个资本主义星球,或者是元宇宙中开辟的资本主义城市,总之是要分化人口,这是加速GC主义社会发展建设的不二法门。”
“GC主义社会顺利发展的过程,如果能这样坚持几十代人,我相信最终的社会,就是一个真正的GC主义社会,不但是物质条件达标了,而且构成社会的人口,经过几十代人的纯化,也能达标了。”
“那些被GC主义社会抛出去的人口,大多数我认为最终还是会回头的,遭到了利己主义社会下的毒打嘛,就会又想起GC主义社会的好处来。这会是新时代的旅欧派心态。”
赵云腾哈哈一笑:“你小子是要捅一个马蜂窝呀,截断继承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彭国丰笑了笑,通往GC主义社会的每一步,会有容易的关卡吗?如果打个比方,这就像是玄幻小说中的大修炼,从筑基、金丹、元神一直到飞升,每一步都要“渡劫”的好吧。
更何况这是“整个位面的升级”。而位面升级的前提,是位面所属的大多数人口,达到了升级的条件。那么那些达不到条件的人口呢?只能是去其它的落后位面了,他们要等到自己修炼到家,才能“重新飞升”到原来的GC主义位面。当然如果他们喜欢其它的位面,可以就此脱离与GC主义位面的一切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