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球的一番话,让国子监众学子的热血彻底沸腾。
他们那股混杂着引经据典与少年特有锐气的声浪,从彝伦堂里涌出,一头撞进了那条连接着翰林院的窄巷。
两侧的高墙将天空挤成一条灰线,也仿佛将这股声浪挤压、凝练,直逼巷子的尽头。
最终,这股承载着无数期盼与理想的声音,重重地拍在了那座紧闭的高门之上。
翰林院。
多少读书人熬干灯油、磨秃笔锋,就是为了能够撞开这扇大门。
只因为这里是他们心中文脉所系的圣贤之地。
他们总想着,进了这道门后,每日该是如何拍案而起、舌战奸佞。
为这大明江山社稷慷慨陈词,就如同他们此刻在国子监内的激昂一样。
但没人告诉他们,当滚烫的热血泼进这座权力的深宅大院后,连个响儿也听不见。
所以,当国子监那边还再为昨日经筵的余波躁动时。
而作为昨日那场风暴策源地的翰林院值房里,此刻反倒静得有些瘆人。
往日里偶尔还能听见的低声谈笑与请教之声,今日早已荡然无存。
大多数翰林们都低着头,只顾着翻动自己案前的书卷,那‘哗啦啦’的翻页声,在这沉默中反而愈显得格外的刻意和噪杂。
只有靠南窗的角落里,是另一番光景。
钟复、李贤几名新晋翰林凑在一起,正为昨日的‘王霸之辩’低声争论,彼此之间难掩眉梢的兴奋。
而与他们泾渭分明的,则是另一头窝在故纸堆里的钱编修。
他看似在专心校阅旧档,实则两耳高竖,警惕的只用眼角的余光瞄着着门口的方向。
每当有人影晃动,他便会飞快地瞥上一眼,又立刻收回。
他那眼神里的怨念和不甘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青袍的内阁舍人,正从文渊阁匆匆赶来。
他叫王悦,今日奉了首辅钧令,来翰林院查一份“朔望大典”的旧档。
他刚踏入值房院门,正欲通禀,前方值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先进院的曹鼐就给推开了。
曹鼐,昨日经筵上的那个狂生。
王悦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闪身躲入廊柱后。
见曹鼐进屋,值房内那些原本埋首于故纸堆的翰林们,几乎同时抬起了头。
年长者们目光幽怨,而几名年轻修撰的眼中却夹带着钦佩与兴奋。
值房内的数十道目光,就这么赤裸裸落在了曹鼐身上。
但曹鼐却恍若未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和笑意,炮角生风的走向自己的坐席。
而就在曹鼐撩袍将要落座的刹那。
“曹修撰。”
开口的是李时勉。
老学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