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哭得投入,你都没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远处天衡山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深色轮廓,绯云坡的灯笼未亮,院内的海棠花再次昏睡。
钟离叹气,脱下外衫。
你努力平复情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黑暗之中,衣服的布料摩挲。夜色寂静,他的声音格外清晰,“木曦,你知道吗?”
软乎乎的东西蹭着你的手背,你睁开眼,白绒绒的一片占据了全部视线。
形状如同祥云,柔软如同棉花的尾巴。
钟离同你开起玩笑,“尾巴其实有它自己的想法。”
你呆愣地盯着眼前毛发松软的尾巴,还没回过神。祥云尾巴灵巧地蹭着你的手背、脸颊,擦掉你残留的眼泪。
它缠着你的手腕,将你带向青年身边,还不忘用尾巴尖挠挠你的掌心。
“尾巴见不得你哭。”他说。
……
这次你睡醒,迷迷糊糊地眨眼,意识到自己在钟离怀里。尾巴还缠在你腰间,你推了两下,又被它缠上。
挣脱不开,你打个哈欠,晕乎乎地把头往他胸口处埋得更深。
又睡了片刻,你想起自己没说完的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哦对,我想说,我之前躲着你是因为——”
“我明白。”钟离很少见地打断了你,他神情认真,告知你不必再解释此事。
“……”你皱眉,眼神一瞬间清明,疑问道:“你明白……什么?”
他明白。
你咀嚼着这三个字,忽然想起望舒客栈那一日,你简要地告诉他自己醒来后的变化,其中也包括自己见到他就会产生一种复杂的情绪。
当时你并不明白这种感情是愧疚,但钟离听了你的解释,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大致明白了”。你误以为他的“明白”,是指他得知你见到会难受后,便不再每日都追着你。
实际上却是他从那时开始就知晓你躲着他是处于愧疚。
你意识到一件事:“我好像上当了。”
你早该在被钟离的龙尾巴卷着陷进温柔乡时,就意识到这场道歉根本是自投罗网。
现在意识到只会——
啊,你被吃干抹净了。
第44章放水修缮旧物。
你决定对钟离进行强烈谴责——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要装糊涂。他装糊涂就算了,还什么都不告诉你……简直可恶!
怎么想都是他的错!
将自己的逃避行为摘得干干净净,你心安理得地躺下,抓着缠在自己腰间的尾巴,报复性地揉了好几下。
尾巴上的祥云绒毛都被你揉蔫了。
龙尾看着矜贵、气派,摸起来却意外地柔软,鳞片光滑温润,像打磨过的玉石,边角圆钝不扎手。
尾巴尖懒洋洋地爬过你的手腕,仿佛一条晒太阳的小蛇,慢悠悠地绕了两圈,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晃。
你想起自己得到他鳞片时问过他逆鳞的存在,他对你说少看点话本,没有那种东西。
于是,你不怀好意地开口:“我现在拔一枚鳞片,你会痛吗?”
钟离被你问了个措手不及。
尾巴仿佛也被你问住了,它顿在那里,从你手腕上滑了下来。
你掌心贴着鳞片一路摸到底,指腹清晰地感受着每一片龙鳞的纹路,又听他说:
“以普遍理性而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