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这些年的相处让他非常看重团队中的每一个人,而月良有些不同,不止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孩。
里苏特猜测过她也许曾经生活在一个情感障碍的家庭,从未和家人建立过亲密的感情链接,这导致她缺少确认边界的能力,最初平等的抗拒一切分不清的好和坏,后来成为同伴建立信任又过于宽容一些模糊边界的感情,因为她很难区分又重视同伴,就笼统的混为一谈。
这不是她的错,里苏特不方便对当时还是未成年的成员有过分的限制,事实上除了必要的工作需求,他从不以队长的身份试图教育谁。
问题在于普罗修特,他需要提醒他,“普罗修特,你不能趁她不注意做出错误的行为。”
普罗修特不由得轻笑出声,他慢条斯理按灭烟头,浅色的灯光把他锋利的眉眼分割出明暗界限,冰蓝色的眼睛回看时互不相让。
“里苏特,你是月良的保护者吗?你既不是她的父亲也不是她的兄长,没必要把她当做孩子,而且她可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只是有意不看见复杂的关系。
他一直都知道,里苏特太过重视家庭,这不是坏事,却会让孩子产生不应有的依赖,尤其当他还是队长,被依靠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普罗修特可不喜欢被没差几岁的女孩子当成兄长或是父亲,除非是特殊情况,他绝不希望月良也有这种心态,那才叫人难过。
他抛出问题丢回去,“里苏特,你又是如何看待她的?在她长大之后还试图插手她的事,我想你知道她不会高兴的。”
他并不正面回答,也不承诺以后不再这么做,“还有,你的话应该用来问你自己,队长。”
队长这个称呼似乎带上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思,普罗修特无意解释,随便里苏特怎么想,他尊重他不代表他要听从他。
直到普罗修特离开,里苏特还留在阳台,他紧紧抿着嘴唇,思考他仿佛意有所指的话。
他习惯了以照顾者的身份看待比自己小的月良,他认为他对待加丘梅洛尼还有贝西并没有哪里不同。
他在生活中提供帮助和指引,也得到他们的尊重,这是合情合理的事。
身为年长的一方怎么能只凭心意做事?里苏特非常不认同,他承认他确实不该插手成员的私事,但出于责任,他必须去做。
无论如何,月良自己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不过是普罗修特单方面的态度。
里苏特忍耐住叹气的冲动,心中不免因为普罗修特意有所指的话动摇,他绝没有对年轻的女孩产生不该有的想法,可是心情却不可避免的烦闷,他当然不会,也不应该会。
但是他也无法停止回想平时的事,每天做早饭很正常,不止月良要吃,他自己也是,这并不奇怪。
当她在沙发上睡着而没有盖被子的时候披上毯子也很正常,不然她有概率着凉,他只是不想重现当年高烧哭闹的情况。
一起看电视也是一样,她不需要别人陪伴,但自己也在的话刻意避开反而很奇怪,反正又不会占用工作时间,看完以后听她吐槽内容也是,因为那是他也想说的点。
在她要求必须穿普通的衣服才可以一起出门时答应她是正常的,青春期的少年人往往比较在意脸面,所以里苏特即使觉得自己的衣品不错还是换了衣服。
他会和她一起购物,她对食物有固定偏好,不喜欢接受新口味,他不会强迫她尝试,只要健康就算挑食也没什么。
有时有人会把他们误认成年轻的同居情侣,为了不进行无意义的解释,里苏特往往会无视他们的问题,原本也很少有人敢于顶着他不好接近的外表主动追问。
月良在这时同样不会解释,任由误会发生,甚至在面熟的店员问起时笑嘻嘻的点头默认,只是因为她讨厌回答问题而已,难道她还要对普通人说‘因为我们是黑手党,他是我的队长,我们住在一起’这种鬼话吗?
她从来不会多想,自己也不会。
尤其在梅洛尼和加丘搬出去以后,偌大的别墅基本就是两个人在,贝西经常要跟普罗修特出门。
以前都是这样,日常也好,工作也罢,里苏特习惯留下便利贴告诉月良自己去哪里了,也习惯于帮她处理好小事,因为都是顺手就能做好的事情,他认为自己来或者她去都没区别。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里苏特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猛然意识到这怎么很像他曾经还生活在西西里的老家和家人的相处方式,更准确的说是、不,别想了。
这不对,他需要更严肃一点,难道长久以来缺少边界感的人是自己吗?所以普罗修特才会说他应该问自己?
太过亲近了,里苏特发现自己都不知不觉模糊了分寸,他出于不能不管的心态反而做了太多本该是独立个体自己去做的事。
这可真是,太过松懈。
这下连找月良问她都很不对,她知道吗?明明是他先做出了错误的对待,现在难道还要告诉她注意普罗修特吗?说出口都很无耻。
里苏特停在门口,犹豫要不要敲门,而且现在已经接近她固定的入睡时间,或许、不,肯定会打扰到她,她可能会很生气。
他准备离开,门却正好打开,月良还抱着抱枕,明显是要休息了。
“队长,是有事吗?你从刚才开始站在这里动都不动一下,不说的话我要睡觉了哦。”
心中的杂念还没理清,里苏特难以面对她,又做不到沉默,他只好问很没营养的话题。
“你、最近有没有让你感觉不舒服的事?如果有可以告诉我。”
“这算什么呀?问询队员的精神世界?我们最近有心理健康调查指标吗?”
月良疑惑的注视着他,微微偏头很是不解,还是回答了他:“没有,我挺好的。”
这这样单纯的目光里,里苏特无法说出本来要说的话,这会让他像借用身份职权进行骚扰的无良上司,他只能在她迷茫的注视中当做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