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看来,我大概也只能抢来这些时间了……28岁……也够本了。”
他低声道:“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白兰地阖着眼,半晌没说话,浅羽飞鸟以为他睡着了,却忽然听他说:“你不恨他么?”
浅羽飞鸟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他’?”
白兰地说:“嗯。”
浅羽飞鸟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愿意相信那个可能性。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说的不是宫野志保?”
白兰地说:“都说了是‘他’了。”
浅羽飞鸟这才意识到他究竟在问什么,他沉默了一瞬,双手慢慢捂住脸,躬身埋进双膝,低声笑了起来:“白兰地……你藏的可真深啊……我本以为我已经够了解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在组织十年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叹息一般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白兰地似乎有些疑惑,他理所应当地说:“我也从没说过我不知道啊……”
他想了想,补充说:“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难得糊涂。”
浅羽飞鸟又想笑了,他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回答之前白兰地问他的那个问题:“我当然恨——我凭什么不恨呢?”
“但是,你知道,在某些层面上,他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他在的时候我不用操心那些事……我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作为代替。”
白兰地没有再就此回话,他忽地问:“你还有几年?”
浅羽飞鸟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大概一年多一点的样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兰地只说了一声:“好。”随后就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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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吃三明治?”我咬手里三明治的动作一顿,先把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才说:“这个啊……”
猫眼青年坐在我对面,见我这副神情,体贴道:“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我很少看见有人一天三顿都吃三明治,看起来好像吃不腻一样。”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之前从没有人问过我,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思索着说,“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最常吃的就是这个了吧?——因为妈妈总是来去匆匆,所以我一个人在家时都是吃她提前做好留下来的三明治什么的……”
“那会天天吃,我都吃腻了,说以后再也不要吃三明治了……不过后来想吃也吃不上了。”
我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看见面前的苏格兰的脸色,不由笑出了声:“怎么一副这种表情……都是过去好多年的事啦……他们也算是为人民牺牲的,虽然……我还挺为他们骄傲的。”
我轻声说:“况且……失去这件事,我早就习惯了。”
在我爬到无限世界第一顺位任务者那个至高位置,击败s级副本的boss“恐怖之源”之前,一路上我不知道失去了多少同行者。
更别提在我之前为拯救世界而失去的人了。
我想起传到现在只剩我一个人的鹤家,想起当初第一批觉醒的探查官们,想起那些被强制拉入无限世界的天赋者们……
有些时候我也会想,究竟什么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牺牲?
甚至即使达成了我们所期望的那个结局,是否真的值得让我爱的和爱我的人去牺牲——仅仅只是为了让那群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家伙们如愿以偿?
我不知道,我也不愿意再去想这些太过深奥的问题。鹤家的每一辈都是英雄,但不代表我也想当英雄;鹤观世是救世主,不代表我也愿意去当救世主——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想当一个普通人。没有天赋,没有能力,不知道世界的真相,每天发愁的只是一日三餐,甚至是一只小小的蜉蝣,朝生暮死。
那些救世的英雄就让别人去做吧。
我突然想起来面前还坐着的一位卧底警官,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听见他有些犹豫地问我:“既然你父母……为什么你会在组织里呢?”
我心道不知是因为这段日子我的态度还是因为卧底身份早已暴露,这家伙胆子大了不少。不过他还是保留了一点谨慎,分寸把握的也不错——因为我确实对这种敏感问题不怎么在意,能答则答,更不必说为此而大发雷霆了。
我想了想,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好回答。
于是我问他:“诸伏景光……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在家族世代为国牺牲到只剩最后一人,父母却被官方组织算计至死,他自己还被关进秘密实验室做非人道实验到命不久矣之后……还愿意信任官方呢?”
第69章与苏格兰的半日游
我这个问题问出口后,苏格兰起初一惊,抬头看向我的眼眸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雾蒙蒙地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随即垂下眸,沉默了很久。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着要他回话,见状于是说:“算了——不用你……”
“是责任吧。”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我有些意兴阑珊的话,“接过祖辈传下来的于家于国的责任,洗雪父辈冤屈、令真相大白于天下的责任,哪怕遇见了很糟糕的事也相信世界并不完全都是这样、决定倘若没有善良正义的人就自己去做一个这样的人的责任……”
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我的眼神却有种沉稳而坚定的意味:“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我会觉得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既勇敢,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