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尚将帛书呈予周侯发时,只见上面写着,「大邑老兵散武,可速图之,以待我令。」
周侯发反愕然失笑。
本来他还在忧虑前路,如今却精神为之一振!
也是万万不曾想到,直至此时,微子启竟仍坚信周军会将到手的好处拱手奉上,然后再拥立武庚为新君。
何其愚也,脑中莫非满是豚屎?
周侯发笑叹一声,抬起将帛书烧掉,起身挥动白旄,对二万七千名兵卒朗声说道:
“今我友邦冢君,以矛为誓!大邑帝辛纣虐,采妇人言,疏先祖祭,任用恶奴,蔑弃兄弟,更乃至于百姓为苦,万民生怨。今我西伯侯发,惟恭行天之罚!愿尔等似虎似貔,似熊似豺,若有退者,定斩不饶!”*2
众军齐喝中,他高举白旄而麾:“全军听令,抛下辎重,全速攻入大邑!”
~
寒风急速,天阴如晦,似有大雪将至。
风擦着草面吹过,将群草吹得萎靡臣服,难以抬头;又穿过上万商军的腿间、臂间、列列兵戈武器之间,而后凛冽吹向最前,卷起了恶来的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张开,宛如一道血色旗帜。
恶来手中持六十斤重钺,高呼喝令:
“今有周原叛臣贱犬侯发,逆天弃礼,无忠无德,无信无义。其伪托天命,实乃窃国贼首!今我少师恶来,奉天帝命,奉天子命,征伐逆贼,愿我士卒,奋如风火,斩尽鼠辈!——举钺者,当断贼首!执戈者,当护商汤!”
商军愤而举戈高呼“杀贼”,似潮水般散开……
越过刀戈簇簇之间,恶来隐隐可看到高耸的鹿台。
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祃祭之后,妲己应已与季胜一道离去了。
幸而还有武庚陪伴她。
转过头来,他一身杀气已刀锋般锐利,幽浅狼目望向远处奔来的密密周军,大喝一声:“攻!!!”
周军亦排山倒海呼喝:“攻!!!”
……
这是一场纯粹的血肉厮杀。
无有诡计,无有阴谋,有的只是戈对戈,矛对矛,几乎是两军相对的一瞬间,就已在接缝处绽开一道血色花海。
所有人都在拼命、挥砍,冲车相撞,大地也似乎震颤。
鼓声如雷,吼声如兽,震得人耳膜欲裂。
周军上阵厮杀之首领,乃是吕伋、散宜生、百弇、屠白、邰己、濮谨等人,除却吕伋与散宜生,余者皆是属国首领。
几人之中,蜀地的屠白最为强悍,其身形如山,看上去堪比恶来。
他抢先一骑冲上,妄图与恶来对阵,先立头功,一双眼睛更死死寻他破绽!
谁知才不过交手一招,山倾之力压来,他全然不能抵挡,一被斧钺裂胸,勾下马去。
转眼,邰己、濮谨二人也已呼喝攻上,其中一人被恶来拽下马来,死在乱蹄之下,另一人则被他一钺击碎后脊,被马拖走。
如此恐怖之力,令吕伋惊裂肺腑。
崇应彪已怪力如斯,这恶来竟更在其之上,取人性命如探囊取袋。
他犹疑观望着,顺势斩杀了几名商兵,却总迟迟不敢向恶来而去……
转眼间,恶来浑然似狼王入羊群,已斩杀方国派来的十几个首领,更杀出数条血路!
吕尚虽时常在大邑见到恶来,却也是首次见他杀敌,早已惊得唇舌麻木,转身向周侯发道:“君侯,万不可再用此阵法,恶来有万夫难敌之勇,再如此下去,我军气势必当受损!”
周侯发早眼看着恶来如入无人之境,杀了几个来回,若非大军在前厚厚密密阻挡,怕是早已冲来取自己首级!
他脸色极白,“吕翁看来当如何?”
吕尚道:“大邑兵弱师强,需再派五百人,专围恶来一人。若杀尽了,再派五百人!总要耗到他力竭才可!”
周侯发咬牙,低声道:“如此甚不光彩……”
“君侯还请速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