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重整旗鼓一日后,再次渡河而来。
吕尚在大邑蛰伏多年,早已对此处地势熟稔,轻车熟路。
而此时大邑房舍街衢内,贵族平民,纷乱奔走如蚁,许多人后知后觉,早收拾了用物,要去追王子的马车。
小儿啼哭,戍卫高呼,马鸣咴咴……
此重重繁声,混似败曲。
南肆里,亚妁骑马来回奔走,大声道:“勿要磨蹭,快随主军撤离!”
这时,一小儿奔至她马前,边跟着边问:“妁姊,为何南迁?兄败了吗?他季季常胜的!”
亚妁定睛一看,见得是季胜,大声道:“是为防患才暂且撤离,我们还会归来!”
季胜顿时站定,眸中坚毅,“那我不走,我得等着兄!我与他同战!”
“季胜!”亚妁斥他一句,又恐刺激了他,忙放柔声音,“你听话。你莫忘记,你是茕营那些孩子的首领,你该保护他们,带他们一齐走!”
季胜攥着她的马绳不肯。
亚妁严厉道:“季胜,你也是兵!要你南迁,乃是你兄长调令,你抗令不从,日后如何领兵!”
季胜落下泪来,狠狠抹脸,嘶声大叫:“我听!我听!但你莫骗我!”
亚妁也微微哽咽,缓声叮嘱他,“你现在就去南边,与我兄弟一道离去……”
季胜转身回舍中,与奴隶们一道收拾用物,又疾奔出去,挨家挨户地大叫道:“快走罢!快走罢!”
南肆家家户户,正是一片狼藉,人人疾走,彼此撞倒也不知扶起,只顾逃命。
饶是如此,也仍有人只在门口踟蹰,还有留下的人得意道:“都走了才好,这整条肆皆要归我。”
在他们心中,大邑是绝不会亡的。
转过街口,季胜忽地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转身,看到一个矮胖男孩委顿在墙边,迭声哭叫着:“季胜……可否救我……”
季胜冲过去,惊诧,“喜!你怎一人在此,你父母呢?”
“我、我与他们走散了,我的脚好疼……”
季胜挽起他的裤腿,看到他的腿上肿得碗口般高。
喜大哭:“季胜,你救救我,你莫要不管我。”
“憨鹧!我为何不管你!”他骂一声,转身对他,“上来,我背你!”
喜不敢相信,忙爬到他背上去。
“抓紧了!”季胜跑起来,“我们同孤竹国的公子一起走!”
喜攥着他的衣襟,咬咬唇,半天才嗫嚅道,“季胜,我、我先前不该说你……”
“我早忘记了!”
“我听人说,大邑的残兵羸弱,你兄长这次必败……”
“他们放屁!”季胜忍着泪大叫,目光坚定下来,“我兄长何等骁勇,他绝不会败!大祭司说了,他可是武天官!”
“是,是,我、我也不信!我也骂了他们,我是怕你听到难过……大邑必胜的……”
喜哽咽着,没有再说下去。
一路狂奔,果然看到蛄已经驾车赶上了孤竹国的车队,正预备启程。
季胜同他一同爬上车,将胸前的包裹死死抱着。
“那里面是何物?”喜问。
“是兵册。”季胜眼神坚定说道,“我兄长看得和命一般,我替他守着,待他回来,就还给他。”
喜抿嘴,低声啜泣起来……
与此同时,微子启已将大邑情况命人暗中送至周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