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混似野狗闻得肉香,野熊寻得蜜来,判断出崇国有变,吕尚毫不迟疑,当即派兵试攻!
冲车、云梯、桥车辚辚驶来,而城墙上也落下巨石、箭雨、滚水……
混战两日,周军死伤百人,城墙却仍纹丝不动。
吕尚拿这石城全然无奈,铩羽而归。
周军只好再故技重施,又在远远叫喊:
“国门开启,人畜无犯!
戎车借行,秋毫无取!
重臣重民,周侯存恤,
且伐东夷,万国为喜!”
如此嘈杂叫嚷着,双方再度陷入僵持。
七日后,崇国民间虽户户节省,家中粮肉实则也俱已耗尽,崇侯虎无奈,只好提前将部分粟米收割……
二十日后,崇侯下令开仓放粮,却不想消耗之量极大,远超先前估量……
三十日后,再度开仓……
星移斗转,国外喊叫声依旧,而崇国之内,却早已无笙簧乐歌声。
六十日之后,崇国无比寂静。
秋叶被摘尽,家犬被烹煮,上至飞鸟,下至蜢虫,鹿豚鸡鸭,鱼虾鳅蛙,乃至野菜野草,俱被食去。
崇国民间家中也有豢养奴隶的习俗,如今连奴隶也被斩杀,做成肉脯食用,一家人却也只堪堪抗得几日而已……
又过五日,崇猊终忍不住谏言:“君侯!万不可再守了!再耗下去,国中大乱,武士疲惫,怕是连反抗之力也无!早晚活活困死于此处!不若趁如今还有力气,冲出一条血路罢!”
他身为贵族,虽每日有食物供奉,却因少食、偏食之故,颧骨凸起,衣带已松,面容更有焦色。
殿内,崇侯亦憔悴苍老。
他也知,能守到今日,已是崇国极限。
国中如今死寂,除却人之外,早已无更多活物。
树被剥去三层,鼠被凿洞吃尽,就连土中虫卵,也被扒出来食了。
再守下去,民便要互食了。
不,或许他们已在互食,只是事官隐瞒,不曾报来。
腹中灼灼生热,乃是饥饿在将人催逼,发疯扯动胃壁……
一时崇侯虎不曾说话,反而是婺姒低声问向崇应彪:
“彪儿,你如何看?”
崇应彪的模样也已大变:他的发生得极长,用发带胡乱绑在头顶,满面髭须,眼窝凹陷。
此时任谁看了,也无法将这粗糙大汉,与大邑那油光水滑的公子彪联系在一处……
婺姒出声时,崇侯虎也望去,端详一眼后,竟不敢再看儿子的模样,只觉满心愧疚、几欲落泪。
崇应彪思量许久,开口时声音也低哑:“我也觉叔父言之有理,大祭司命守一月,如今已两月有余,若再不出战,只怕也无力再战。如今不若趁着还有一份军粮在,夜来杀出,若可杀得百来周军,便不算白活!”
亲族之中,亦陆陆续续表示赞同,随即皆望向崇侯虎,等候他定夺。
崇侯虎这才长叹一声,眼中含泪道:“天命如此,我何奈之?也罢,今夜整顿兵马,将剩余兵粮用尽,出国迎敌!”
各军自去整顿。崇应彪却想到狱笼内还有一囚,仿佛也是某个犯事远亲,一直用米汤不死不活地吊着,遂前去将其捉来炖煮。
昔时人满为患的牢狱处,早已空空荡荡,只余两笼
——余者尽已化为食物。
崇应彪命人将那骨瘦如柴的远亲拖走,偌大空地内,便只余崇虓暴。
崇虓暴如今也饿得柴瘦一把,是崇侯顾念亲侄,将死囚肉分给他,才令他活至今日。
此时崇虓暴看到一行人走入,半天才在其中辨认出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