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怒攻心,崇狴只觉天旋地转,却仍不忘问道:“暴在何处?你们莫要为难他,他并不知今日之事!”
崇侯虎满目失望地望着弟弟,“知你今日要来,一应犯人已被押去别处。”说到这里,他又不免痛心,“狴,你糊涂!你可知此举是为叛国?!你为何不能再多等些时日……”
崇狴仰头怒道:“叛国?!是国负我在先,非我存心叛国!!虎,你身为一国之侯,更身为三公,不为手足牟利也就罢了,却还将亲侄残害,你又如何值得我效忠?!”
“大胆!”崇应彪先怒了,虎目瞪圆,抬弓一箭射下。
“彪!”崇侯虎忙摁他手臂,却迟了一步。
长箭破空,贯穿了崇狴的大腿!
崇狴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钻心疼痛。
他抬头,眼见崇侯焦虑神色望来,心中只大骂他虚伪。
可知晓其虚伪又如何?他已一败涂地……
心灰意冷下,他咬牙说道:“兄,我儿触犯军令将死,我叛国亦将死,既如此,我又还有何顾虑……”他咬着牙,阴恻恻道,“可我的好兄好弟啊,我与暴若死,必要有崇为我二人陪葬!”
“老鹧,你当真毫不知耻!”崇应彪早血涌翻滚,怒而大骂,“我父从未要杀暴,但你叛国为贼,才是死罪难逃!若再敢胡言,我一箭了结你!”
正说着,忽地长角之声响彻天际,又有阵阵鼓点声规律。
崇侯虎与崇应彪一时未反应过来,犹怔愣着,崇狴已大笑道:“兄,你当我无有后手?你道我为何不动用自己府兵?哈哈哈哈,有崇将亡,周原将起!西伯侯会重用我儿!我这一族,只会更为壮大!猊、狻,你二人也要一道为我殉葬!”
不等他更多胡言乱语,崇应彪已听出鼓点之意,大惊:“父!是粮仓!”
粮仓是举国之重,担不起纰漏,崇侯虎大惊,转身急急离去;崇应彪却足下一顿,忽地回身又是一箭,洞穿了崇狴的喉管。
崇狴的笑声戛然而止,瞪眼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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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来西土干燥,流火干风乃是常态。
如今月余不曾下雨,更难免叶枯草燥,便是呼吸也要干出火星儿来。
崇狴府兵由其妻引领,夜来早埋伏于仓廪之外,待着守卫休息之时,先将箭簇烧得红热,箭管内塞了丝布绒草,随后火萤般射向仓库。
因距离太远,虽也顺风去射,却唯有零星两三枝得以射入。
于是一批不成,又射一批。
箭落地成火,点燃地面枯草,风又吹动星燃之草,很快向各处蔓延。
转眼,熊熊大火似红蛇复苏,昂首而起,向四下吞噬……
小亚婵正夜来巡视,闻到烟气,早已大惊,忙大吼催醒众人,将存水拿来扑火,又向上泼沙,更也要去向未起火之处泼水,以防风来吹起火星之草,将旁处点燃。
铜锣刺耳敲响,与鼓声、尖叫声、泼水声嘈杂混在一处……
火光冲天里,崇侯虎已率兵前去救火,崇应彪则自领一队,冲向箭尾所向方向,将崇狴之妻与府兵一应揪出。
崇狴之妻仍在叫嚣:“彪,你怎敢如此待我?我乃你叔母!”
他早一刀将其斩落马下。
余者府兵尽被砍死,他只留下一句:“将肉与内脏剃下,风干为肉脯!”便也策马去救粮。
一夜混乱,到天明时只有余烟袅袅,遍地黑水。
婺姒匆匆赶来,只见崇应彪满脸黑灰,顾不得心疼他,劈头便问,“粮草如何?!”
崇应彪一抹脸,瓮声答道:“粗略算来,烧了十中有四……”
婺姒晃了晃,几乎要站不住,被他扶住。
粮草被毁将近一半,如何再守?
归来宫中,婺姒与崇侯虎商议后,便以雷霆之势削减了贵族的用食:每人一日只一盅米,一豆菜;又征用了鹿苑、豚圈、果林、鸡舍、马场、水塘……
与此同时,也鼓励民间多囤肉脯、多酿酱菜,更可猎鸟猎蛙,以作口粮。
贵族之内,有生怨的,可想到变为肉脯的崇狴与其妻,又不敢多言。
至于少数通晓事理的,还主动献出部分私园来。
墙外,烟尘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