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
他果然眸中喜色更盛,于是为她移枕抱衾,斟水更衣,卧下后又将她抱在臂弯内。
正是良宵切切,月洒丝衣,照影成霞……
恶来心如火灼,却只默默忍着。
此时在他身边,妲己才终于有了一点困意,却仍拎起精神问他,“若是由你将如今人手训练成军,需要多少时日?”
他认真想过才答:“老武士和封地之兵要容易些,哪怕是叫多亚去训,一月也可成;但那些奴仆,身上毫无狠气,少说也需二月,长则不知。”
妲己沉默一阵,轻叹一声。
恶来望着她,“你在想崇侯与彪能否坚持这般久。”
“嗯……”
她也盼师顼尽早得胜,如此便有余兵去援崇。
昨日,她又消耗了寿命,还探得吕尚已至崇国之外……
恶来将她宽慰,“彪虽鲁莽,但粗中有细。且崇国牢固,极难攻破。若说这世上有一国可不战而守一月,也唯有崇国而已。”他顿了顿,刻意压下酸涩道,“何况你叮嘱之事,彪只会拼力去做成……”
妲己听着这话倒是一怔,眼珠微动。
——心头难得发虚起来。
狐狸听到,更要唏嘘感慨:“臭宝,大房比你还了解三房。”又遗憾嘀咕道,“久别重逢,唯有一百个时辰,谁叫如今只余四人……唉……”
妲己还想再问恶来细节时,大手已覆在她眼前,极轻柔地安慰,“睡吧,何必急于一时,你就算将自己熬死,也无法解决万事。”
她闭上眼,果然已累极了。但快要睡着时,她忽又呓语般问:“倘或明日季胜看到……”
“不会……”他笑着在她发边落下一吻,“我叫蛄一早将他领走……你且安心睡就是……”
她终于止住了万千思绪。
也是,有恶来在,她原可短暂将万事放下……
她感受着他的吻又落在脸上,终沉沉睡去——是许多日未有的安眠。
她也隐隐预感到,这或许,将是她享受的最后一个宁静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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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之时,云蒸霞蔚,山川朦胧,拱出日丸。
崇国之外,又是一片热闹。
周军兵卒在国界外来回高呼:
“鄂军已破,大邑将亡!
东夷来犯,我是用急!
国门开启,人畜无犯!
戎车借行,秋毫无取!”
崇应彪早恼火奔上城楼,也试图叫人去射,奈何出了射程,只好厉声对身畔诸人道:“此乃乱心之术,不足为信。传令下去,叫国中乐者去各肆头尾,簧竹奏鸣振奋之乐,日夜不歇,盖过这声去!再者,戍卫巡守改为一日三次,告知国民周军灭密须、灭黎国之事。若遇有传此谣言者,立斩!”
戍卫应下,领命而去。
下城阶时,他又问身畔事官:“我听闻,我那叔父们又去求了君侯?”
事官小心道:“是,仍是为公子暴之事。”
“君侯如何说?”
“君侯不曾允……”
崇应彪闻言不屑嗤笑,“呵……此时倒忽作严明起来,何必?反叫内族生乱。”但他抓了抓发,也知军令如山,绝不可轻易放人,遂道,“我那叔父也是昏聩糊涂,满心只有他那儿子,又不知要鬼迷心窍做出何等事来。传令,增派二十名狱笼处守卫,以防他乱来。”
事官忙写下新令,由彪盖上公印,匆匆送去狱笼处。
彪仍上马巡街,只是如今形容略显潦草。
也是这些时日过于繁忙,无有空闲寻人剃发。如今发极长,且极凌乱,令他看上去更似一只暴躁长毛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