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告庙时辰,崇狴与妻已一路哭着来求崇侯了。
崇侯虎与婺姒正在日祭先祖,听到哭嚎,对视一眼,皆叹息一声。
“兄!”崇狴冲入族庙,脸上涕泪横流,“我知暴儿有错,可怎能因两石粟米就将他投牢!兄,暴可是你的亲侄儿啊!”
崇侯虎则暴喝道:“狴,我先前已下令,战事在即,谁人若污粮草,立斩不饶。可谁料偏偏犯事的就是我的亲侄儿!今日不要他命,我已是自打老脸!你竟还要苦苦相逼?!”
说到最后,崇侯虎也红了眼,又痛又怒!
崇狴冲上前去攥出兄长的袍摆,苦求着,“兄,是他错,他知错!可暴儿从小没受过苦,那牢狱里虫噬鼠啃,叫我如何忍得?兄,关我可好,我来替他!”
崇狴求得肝肠寸断,崇侯虎却难得忍泪硬起心肠来,“弟,军令如山。我会叫人给他择一处干净笼子,也准你探望送些衣物饮食,但此事……待战事结束再说,莫要再提!”
崇狴不肯,正上前拉扯着,忽地门外传来急促高声:“斥堠急报————!”
崇侯虎一惊,忙唤:“报来!”
斥堠跑入跪地,疾声说道:“禀君侯,邰国粮草被截,司粮众人被周军斩杀!如今周军来袭,已在国西三十里扎大寨!尚不知人数!”
崇侯虎神色一变,“命人再探!再派五百人速向鄠地去,务必要押送剩余粮草归来!归来后锁闭城门,高墙弓箭手备战,熬制沸汁,运送巨石,不可有误,速速去!”
斥堠转身跑了,婺姒早拿了刀与盔来,二人欲向国墙之上查看!
“兄!”崇狴又扑上来,怎肯放他离去。
而崇侯虎无有丝毫迟疑,扯出衣袍便冲出!
崇狴更大声哭嚎起来,那声音似野虎负伤,惊起一群鸟雀。
秋来不显,但鸟雀比人更知凉意。
如今一旦飞起,它们便彻底抛弃了旧巢,随众鸟向东南而去。
碧空如洗之下,鸟眼映射着鄂军浩浩荡荡。
再有一日,便将至莒国。
共储、虞猛二人,已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西伯侯早已向国中首领下令,必要暗袭鄂军,令其大伤元气,更要令师顼首尾难顾;
可谁料鄂顺确实谨慎,且其犹擅精密防守:不但日夜巡逻殷勤,扎寨更是选择高地监视周遭,还在周围遍布陷阱机关,实在难以攻下。
这少亚看着脸嫩,却非浪得虚名。
共储与虞猛昨日夜间碰面,已为此头疼不已,全然寻不到下手时机!
如今,虞猛忽然想到,“对了,我记得,首领曾给你一个丝囊,说是周原一多谋吕翁所给,你如今快打开来瞧瞧?”
共储迟疑:“可首领说,这锦囊要你我穷途时再看。”
虞猛急了,“莒国虽是东夷之国,实则却因更靠近大邑,早暗中将其依附。若到了此处,孤竹国大军队也要汇合。你我手上兵卒本就有限,到时更如何对抗两国援军?这不算穷途,何为穷途?”
又压低声道,“你比我年长,我唤你一声兄。兄,实不相瞒,我家中亲眷,俱被君伯接去了宫中。若胜,从此登天之尊,若败……”
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一番话,果然也触动共储。他不再迟疑,拿出了吕尚所给丝囊。
只见其上写着:
「入莒前深夜攻鄂,兵分两路,一路绕后,前后袭之」
“这……”共储看毕迟疑,“即便是有兵绕路向后,你我不过两千人,那鄂顺营中可有万人!”
虞猛说道:“但我看这吕翁有些神通,他竟知晓你我会在入莒前将丝囊解开。何况,如今也无更好法子,不如索性做来一试!”
“但倘或莒国出兵……”
“无妨,此处离莒国尚远,他们未必会察觉。”
二人于是商定,眼底渐渐萌生厉色……
还有二十里,即到莒国。
鄂顺已命斥堠提前去告知其首领,自己则在飞楼上查看。
红日将沉,犽登上飞楼说道:“公子,去歇歇吧,今夜我自会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