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亚婵大惊,叫手下武士又查了人面,只见腐烂面上隐约可见文刺草花,便知是先前尸坑密须国人的头颅在此,而此处又有祃祭,说明曾有军队自此处出发。
从人头林出来,她继续带人潜伏几日,也曾见密须国里有人出来,却俱是周原装扮。
直到看到周侯发也自密须归来,她才尾随返回豳地。
此刻,小亚婵目光灼灼,压抑着熊熊怒火,咬牙气声道:“大祭司!侯发竟如此凶残,密须乃是大邑属国,他竟将其上下屠尽!我等需立即归去,立即回禀天子啊!”
黑暗中,她看不清妲己的面容,见她不吭气,又苦苦唤了一声,“大祭司!”
妲己这才开口,“我已知晓了。”
小亚婵更急:“大祭司究竟如何打算?”
她反而问:“婵,你如何看周原与大邑的兵力。”
小亚婵斩言道:“自然是远远不及!大邑若打来,周原不过区区蝼蚁!”
大邑之兵,健硕胜之,数量胜之,师亚更骁勇胜之,又有诸多属国增援,周原岂是对手?
但她不明白妲己为何反问此事,只含泪追问:“大祭司,咱们究竟何时归还?谁知那侯发还有何盘算,你我需尽早归大邑!”
妲己的声音极轻,仿佛叹息一般,“只怕如今……无法轻易走得了。婵,你需装作此事不曾发生过,等我寻个时机……”
小亚婵被青女姚拉去沐浴洁身了,人虽走了,屋里一股尸臭未散,仿佛密须国的冤魂也一道飘回了周原。
黑暗中,妲己只枯坐着。
狐狸探头出来,干干解释:“战争本就要牺牲许多。你先前不是疑惑侯发若要攻黎国,会被密须察觉?今日疑惑也解开了。他越快成为王,实则对你延寿越有利。”
妲己柔媚的声音罕见低沉,“狐狐,我需要你用五日寿命,去探得吕尚如今在何处。”
狐狸欲劝又止。
妲己神色阴冷,若不照做,只怕她又要罢工。
很快,它飘了回来,迟疑道:“吕尚……身在黎国。”
“所以,吕尚是当真是要攻打黎国,要借此立功……”
侯发是早有此意,才先灭了密须;还是灭了密须之后,才起意要乘胜追击?
狐狸却低声道:“不,吕尚此时……已在黎国之内。”
妲己一怔,忽地明白,面色骤寒。
她与吕尚虽互为对手,却也对他足够了解
——若仅是侯发去攻黎国,虽也会以「不敬天子」为借口夺取先机,但之后就要强攻。
而吕尚不同,他精于算计,如今大约是扮作周臣,先混入黎国之内,好再寻机会与外部蛰伏兵卒里应外合,以最小的损耗,斩杀最多的敌人……
可大邑绝不会无动于衷……周发为何敢如此?
狐狸眼看她出神,低声问:“臭宝,你究竟谋划些甚,可否叫我知晓?”
它知妲己手中还握有一最大筹码——
她先前供职骑射营,不但将诸多琐事记在心中,其余连骑兵、犬兵、车兵之事,乃至于攻守防御列阵,戍卫大致分布,也皆因此有一些了解。
再者鄂顺虽谨慎,于机要格外防备,但平日与她在一处,总少不得被套出些细末旁枝,依照妲己之心智,早可将全局囫囵推导。
她脑中的一切,本该是她向周原新侯献上的厚礼,用以换取更高职位,而时至今日,她仍未吐露分毫。
狐狸知晓她在观望,找寻时机,也要看到侯发的诚意。
可又仿佛不止如此。
“狐狐,此刻不必问,”妲己轻声道,“我很快会告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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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盘转腾,玉兔西落。
周旦照例早早起身,满心期待,先精心用水抹了发,又挑了个鲜亮发绳。他还记得妲己说他着紫最好看,换了新的红色回龟纹紫袍,束上白色玉石镶嵌的腰带并短蔽膝。
正要取弓箭欢悦出门时,却忽地手上顿住!
久别重逢的狂喜,忽然在此刻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