妺己哭笑不得,死死去捂他嘴,不许他再胡言。
祭祀开始,众贞人又齐唱祝祷,围观的大邑之众也随之齐唱,苏忿生好容易挣开二姊,却并不会唱商人祭祀之歌,只得胡乱狼嚎一阵作罢。
如此,天子为恶来授以少师军书,王子为恶来赠上独属于他的纛旗,王女赐上百戈百田百石粮,东师顼赐上少师铜符……
最后,大祭司的声音响彻大邑:
“以承天命,以御百夷,护国之师,列祖允情!”
少师得先祖承认,引万民欢呼雀跃。
此时俯瞰下去,哪里还见得到人脸?只看到一双双手臂高举,仿佛「国」这一庞然巨物有了实体,万爪狂舞,望之吓人,却也令人震撼战栗!
——恶来封师给予大邑之民的刺激,与一般封侯是截然不同的。
那些王侯贵族,封或不封,起起落落,其实与他们无关。而恶来不同,他从奴隶中爬出,从尸海里爬出,他更似一个激励人心的符号,一个万民可幻想的神话,让整个大邑都激荡着莫名的热望与期待。
大邑欢庆,通宵达旦,长乐无极。
本来是册封少师,却终被大邑民众过成了大典般的狂欢。
篝火、美酒、烤羊、歌舞、角斗……
欢腾摇影映照在云层中,宣泄着喜悦。
妲己醉酒自宫宴归来时,看到沿路皆是舞,问道皆是火木香气。
自来册封,不分文武,总要给民众些彩头,以讨万人感恩保佑。
一般文臣不过是沿途撒贝,武臣则赏肉。恶来正从夷人处得了一百只羊,如今也命仆尽数送去篝火烤了,分给众人。
好一番火光映天,将大邑照应得亮如红昼。
从此三四日后,恶来搬去了新舍,正是在商容的宅邸旁建了新的,两院合做一院,重新建景布局。帝辛还特意将商容的两个儿子活埋在新宅之下,以求镇宅守护。
如此,大邑的旧贵已死得无人惦念,而新贵门庭却更胜廛肆。
恶来家中骤然增加百仆百奴倒还是其次,主要是昔时十分要脸的贵族,如今又忽觉似乎不要也可,纷纷上门,要将他讨好。
“哼!讨好贱奴!无耻至极!又将先祖颜面置于何处?!”微子启忿忿咒骂。
且恶来终归还挂了个赢姓,嬴氏一族得势,也是天子对母族的隐晦扶持。而他们这些父族之人,未免就显得格外不受重视。
虽然,当年赐姓时,除了嬴氏,旁族皆以死相逼表示拒绝。
此时,微子启在大邑郊外的行宫田猎设宴,宴请的也无非箕子与比子两人。
邀比子前来,是怕箕子不肯独来,但比子实则年事已高,也不过是昏昏然欲睡罢了。
宴席之前,照例,要先杀几个奴隶来开宴,一为助兴,二为给先人也用食。
此时观风亭外的深坑内,府兵先拉来十个奴隶,在惨叫声与求饶声里,雪白骨刀捅入,将其尽数剖腹,拽出肝脏肺腑,任其鲜血在土面汇合后下渗,而后与不知累积了多少人的血泥融在一处。
府兵手捧其中年纪最小的人心脏上来,放置在烤架之上。
微子启看也懒得看一眼,双目放空,萧索对箕子道:“父师,我与衍不欲在大邑久留,将归微地去了。”
因天气炎热,他虽周身挂满玉石,却只在腰上围一圈裩布。
箕子倒是仍穿着宽松薄衫,似一个布袋罩着,闻言甚是诧异:“为何?那嬴氏得了如此荣宠,怎不争反走?”
微子衍亦光条条暴躁骂道:“岂是我们要走,实在是大邑不容我们了!”
一身玉片随着他的激烈举动叮铃作响。
箕子劝着:“那恶来也确实有功,何至于如此。”
微子启哂笑一声:“父师有海涵之量,我却无容砂之眼,索性躲个清净。”
正说着,一半大少女远远策马向箕子跑来,马背上绑着三个人头、两只兔子。她一跃而下,蜜色肌理上满是汗,兴奋向箕子道:“祖父,且看,我方才田猎,抓到三个奴隶!”
箕子忙疼爱笑道:“做得好,日头还毒,莫再奔走,过来好好饮些酒。”
少女拎着人头与兔子跑来,丢在地上,叫人去处理,自己则痛饮三碗凉酒。
微子启掀眼看她一眼,笑道:“宛,你当庆幸今日将这些壮奴都杀了,否则将来,指不定还要向他们行礼,甚至于被踩在脚下。”
箕子闻言,陡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