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发入内,鬻子看了一眼,也就继续说道:
“……故而大邑之内,君伯与各家交好,只叹恶来与师顼这里,一星也撼动不得。”
“我听闻,师顼曾为恶来阿衡,无怪两人一般死硬。”南宫邰脸色蜡黄,望之四十如许,开口时十分烦躁:“且不光是恶来,费中也极难撬动,偏他还是天子近臣,从不与我们直接接触。这嬴姓一族,当真麻烦!”
闳夭捋着虬髯,沉吟道:“君伯,我倒是听到些传闻,那恶来,似乎对大祭司颇为有意,何不藉此突破……”
周发闻言,忽地一动,打断问:“你说甚?”
闳夭不解,重复一遍,“我说,恶来既然对大祭司有意,从此突破或许容易。”
周发抿唇,脑中一道白闪,心忽地就沉了下来。
为何,为何又是喜爱妲己之人?
公子顺是,王子禄是,连大亚恶来也是?!
那暗里又有多少人如他这般卑微仰视?
定然不可计数也……
其实,那日垂钓之后,周发以为入了妲己的眼,连着狂喜了几日,连她披过的外袍也舍不得洗……
少男怀春,举止总是更为荒诞。
听人说揪下花瓣念有无,就能知美人是否有意,他就去揪花瓣,一派虔诚。
——只是有时有意,有时无意,搞得他也糊涂。
听人说月下求织女星,就能叫美人将人爱喜,他就去星下苦求,鬼鬼祟祟。
——可惜白白饮了半宿风,只打了几个喷嚏。
求仙不能后,他就中了邪,见到花想她,见到鸟也想她,貌似一派安然,实则病入膏肓。
是何症状?
夜来双目炯炯,枭子观月,面容酡红,回味与她的点滴。
日来两眼灿灿,遛马过街,转来转去,就是想佯装偶遇。
也曾看到她进入宗庙一次,遥遥一望,已足以叫心脏抛高,尾骨酸麻。
见不到、摸不着,心肺烧灼如枯槁。
今日去看出征,才不过略略缓些,又得知求美之人若过江之鲫,个个都强他许多,令他更心受重创
——此时心情,与崇应彪昔日的愤懑并无不同。
偏父亲不知心中如何谋划,并不去将妲己拉拢,让他连见她一面的机会也无。
夜色渐浓,周发早已颓如衰草。
满心春意无处释,又何曾听得到众人在谈论甚……
散离时,鬻子试图暗示他实在散漫,他却道:“反叛一事本就是父异想天开,我心有日月,无意于此。”
鬻子只无奈叹气。
而他如此乍喜乍悲,弟弟周旦也要跟着遭罪。
先前二人虽也有感应,但极为偶然,多是遭遇危险、或者狂喜,绝无这些时日如此夸张。
若仅仅是欢喜也就罢了,可这几日周发死鱼般翻肚,周旦也要跟着死鱼般消沉。
即便春果收成再好,牛羊生崽再多,他也是乌云罩顶,怏怏难乐,活活将闳夭等一并老臣骇死,请来周原的巫为他驱邪神……
自然无用。
如此,周原兄弟过得冰火两端、苦不堪言,但青女姚这厢望着周原板画,心情正一片蜜甜。
「周原,周原……」
她日日擦拂,日日观看。
「王后,王后……」
若妲己成为王后,她也可不再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