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多年来藏于心间、无法言说也无从言说的悲伤与疼痛,似沉疴般常积心底,近乎让人只以为自己生来便是如此。
而直到这一刻,直到沉疴尽散、天色重明的这一瞬,褚眠冬才惊觉,原来她原本可以如此轻松,原来她原本可以不必背负那般多、那般重,原来她时常内观、时常自省,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苛责了自己。
分明这所有的道理她都明白,分明她早已不需要依凭谁的肯定、赞扬与共情才能将自我确立,但这一刻,褚眠冬意识到,哪怕这些都不是只能从别人手中得到的限定品、而都首先能由自己赋予,也依然不妨碍,当这世间有另一个人能够给得起这样一份「无需其它前提,只要你是你,你的存在本身于我而言便已是最大意义」的情意时,她会为之动容。
一路行来,她提着手中的那盏风灯,遇见过很多人,照亮过很多路。
如今,有另一人提灯而来,并肩行于她身侧。他掌心的灯光同样温暖、同样明亮,于是前路不再只是一个人的踽踽独行,而有一双人相携为伴,两盏灯相映成趣。
她与他各自灵魂自由、人格独立;她与他互为对方独立人格之上的锦上添花,她和他共同提灯、互相照亮。
这很好,褚眠冬想,这已是她所能想到的,爱情最好的模样。
*
泪水落尽,褚眠冬深深呼吸,平息着尚带颤意的心肺与尚且不稳的吐息。
“无辰。”
她的声音仍带着些微泪意后的鼻音,燕无辰微松了怀抱,垂首望向怀中姑娘,眸带关切,低低应声。
“嗯,我在。”
“我想亲亲你。”褚眠冬说,“你给不给亲?”
燕无辰愣住了。
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给。眠冬要亲,当然给亲。”他说,“眠冬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这可不太妙,燕无辰想,这回答好像有点憨。
闻言,褚眠冬噗哧一声轻笑,眸中残余的些许泪意被笑意冲散,唯余水润的波光。
她抬手扶上白衣少年的双肩,在少年眼也不敢眨的注视中凑近了他,气息微拂间,将一个轻吻落在他眼尾处那枚淡色的泪痣之上。
褚眠冬轻声道:“其实第一次见你时我便在想,这里看上去真的很好亲。”
他的右侧眼睑被她呼吸间带起的气流激得微微阖眸,卷翘的长睫如蝶翼般轻扫她的面颊,泛起些微的痒。
于是为了止住这痒意,柔软的唇瓣选择了少年的右眼作为第二个落点。挪移轻触间,褚眠冬只见得燕无辰的整张面容都近似灼烧般,渐次红透。
“不要只亲眼睛……”
少年嗓音微紧,氤氲着一丝未曾有过的喑哑。
“也亲亲这里。”
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的指尖抚上他唇珠处,轻轻*摩挲。
指尖所及之处传来明晰的热度,褚眠冬却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他唇畔的热,还是她指尖的烫。
“这里也很好亲的……”
他抬头望她,低而沉的嗓音隐带痴迷,又似蛊惑。
“我保证。”
褚眠冬的指尖沿着燕无辰的唇线缓绘徐移,于少年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处稍作停留,游走轻抚。
凝眸对视间,她微微垂首。同他气息交织时,她张口衔住了他的唇。
润泽、温热、弹软,恰如一碗温乎的桂花糖圆,叫褚眠冬想到属于赤砂糖的甜,思及属于十五望月的满与圆。
*
这世间充满遗憾,但与你有关之事,皆因那个人是你,便集无数个「恰好」之所钟,尽是圆满。
何其有幸,与你相识相知,终至相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