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扶桑听得懂,点点头:“那便是事有转机。”
“是!”玄镜陡然吐字如飞,“游扶桑,你知道倘若去到上重天,你们要经历什么吗?”根本不等游扶桑回答,她赶忙着道,“在上重天,神明从不大动干戈,她们比对的,并非战力,而是神力……”
怎么忽然说到这些?游扶桑不明所以,只觉耳边忽刮起飓风,风穿过竹林,以摧枯拉朽之势刺过耳畔,噪声不停!
玄镜摇摇欲坠,镜面开始出现裂纹,淡淡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她当然能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声音越来越轻,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游扶桑,上重天王母娘娘,你是唯一能与她对话的人!上重天神明固然傲慢,却非她们真心所想,她们知晓人之情感,却不在乎,但她可以在乎你!这是你唯一能突破的地方……”
话音未落,镜面彻底碎裂,游扶桑瞪大眼睛:“玄镜,你——”
你在做什么?
破碎的镜子碎片化作点点微光,玄镜的声音已如丝如缕,却仍在奋力喊道:“谈及神力,唯一的胜算在宴如是身上!九重天有凤凰的信徒,而所谓神,有信徒便能活着——”
“……什么?”
游扶桑几乎无心去听玄镜所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镜面碎片,无法相信——玄镜在自毁!?
玄镜向她解释:“游扶桑,这是回溯喊停的唯一办法。若我不死,这一切都只会是梦。只有我离开,这一切才会变成现实……”
而在临行前道破天机,泄露上重天的神则,是她在犯禁,违背玄镜作为法器的铁律。于是,法器有其制,违者必自毁,这成了她的宿命。
风渐渐带走了玄镜的声音,但游扶桑分明听到,强风之中,最后一刻,玄镜直截唤了她一声:
“游扶桑!”
游扶桑愣了愣。玄镜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想了想,又再说,“游扶桑,从前我骗过你,别怪罪我。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保重。”
最后一字落下,镜光彻底消散。游扶桑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只握住了一片虚无。
镜子在掌心化作飞灰,连同镜中倒映的面庞一并泯灭。游扶桑的鼻尖残存着淡淡的檀香,那是玄镜镜身常有的味道,从前都寡淡,只是此刻尤为刺鼻。
玄镜的离开带走了无尽的风,呼啸地掠过了从前二十次回溯。
而一门之隔,宴如是跪地前额靠在门后,双手捂着嘴,早已泣不成声。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滑落,一滴滴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宴如是的肩膀因为抽泣而颤抖不止,她目睹离别,却无可奈何。良久,她从门后走出,红着眼框望向门外的游扶桑,亦望向她掌心一抔镜的尘土。
宴如是欲言又止,却清晰地看见游扶桑身后,新发的朝阳,冉冉升起。
朝阳柔和的光线穿过浅白的晨雾,在半空中织成了一张金色的网。
于是整个天空都被点亮了。
随着朝阳缓缓攀升,光芒渐渐炽烈,天穹从柔和的金黄变成了灼热的橙红,山林彻底苏醒了,风里的尘埃清晰可见,皆在阳光中飞舞,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那是宴如是自二十次回溯以来,第一次,跨越明天。
第180章千载仙人骨(一)
◎娘娘,我知你在听◎
当游扶桑掌心连飞灰都被风吹散,宴如是终于扶着门框倒下去,游扶桑几步上前,搀扶住她,只听宴如是道:“其实我知道……我知道玄镜帮我们,因为她是凤凰的信徒。她为我们提供回溯的机会已是尽了全力,玄镜提供机会已经,尽力,不能再做改变,只可旁观。”
“她是凤凰的信徒?”游扶桑微微讶异,“那她最后与我说……”
——如今唯一的胜算在宴如是身上。九重天有凤凰的信徒,而所谓神,有信徒便能活着——
游扶桑于是喃喃:“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倘若说唯一的胜算在你身上,那你指代的究竟是凤凰,还是凤凰信徒?如今玄镜自毁,自毁前却又说上重天还有别的信徒,那是谁呢?”
宴如是亦不明所以,赶忙问:“玄镜还说了什么?”
“玄镜还说……”
——游扶桑,上重天王母娘娘,你是唯一能与她对话的人。上重天神明固然傲慢,却非她们真心所想,她们知晓人之情感,却不在乎,但她可以在乎你!这是你唯一能突破的地方……
与神对话。
凤凰的信徒。
“但她可以在乎……我?”
“如是,玄镜说,你是唯一的胜算,却又说唯一能突破的地方在我身上。”游扶桑细细琢磨,仍然不解。
宴如是接道:“也许那是两个方向。神力在我,‘与神对话’则在你。师姐,你可有什么‘对话’的头绪吗?你曾试过这样做吗?”
“……有。曾经,在蓬莱。”
游扶桑自然是想起曾经借了椿木尸首,向王母娘娘问出困惑。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居然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