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行事吧,”游扶桑道,“既然是第一日,还是有很多不了解之处。而且,我还是想等明日成渐月长老来了再问问她,还有宴门不作为的事情,我也要问。”
游扶桑想起成渐月说的厉鬼传闻,宴门是知晓这些庸州鬼怪的,她不信以宴门那些人的能力会对付不了这一只跳舞害人的鬼。
而且,自她进庸州,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仙家剿恶的痕迹——并非对付不了,是根本没开始对付!
为何呢?游扶桑不解。
又恍然想起:宴如是化作山鬼,也是在蓬莱滞留了一月有余。这一月里她虽身不在宴门,但依照她性格不可能对宴门之事全然不管不顾,那几个长老,成渐月,孟长言,宴清嘉……一定是哪一位出了岔子,又或者有心为之,欲瞒天过海了。
便是此刻,进门之前,游扶桑忽听身后常思危自言自语:“也快要到中元节了。中元节前后厉鬼都会更厉害一些……阿禧不要出事儿才好。”
游扶桑转头望去,见常思危进了屋,打开屋内窗棂,洁白的月光照在她身后。
游扶桑还是记得时刻的——这本不该是月光倾洒的时刻!
但这一刻,月光确确实实洒进屋中,游扶桑敏锐地感觉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对劲了。
她闻见鬼气,有人在唱歌——即便不管怎么计算,现在都不可能是子时;那歌声由远及近,唱得正是贵妃醉酒。
“海岛冰轮初转腾……”
又是这一句。但和游扶桑印象里的绵长唱词不同,这女鬼唱得十分急促,仿佛……
仿佛要赶紧唱完它,急着再去做别的事情。
不会是急着去杀人吧,哈哈,游扶桑被自己的冷幽默冷到了。容不得她多心诽,屋内,常思危阴恻恻道:“扶桑城主,她在你的身后。”
话音落下的电光石火,游扶桑食指相衔,手中椿木所赠藤蔓向正后方飞出,似一个尖锐的暗器。
倘若女鬼在她身后,这一下该是打着了的。游扶桑不信这女鬼强大到椿木的气息都对付不了,就算杀不死,也总能吓跑她!
但那种被鬼缠身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如水的唱腔也没有消失,反而愈发靠近,似是紧贴着游扶桑耳朵那般,还带着巍巍摇晃的笑意。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奴似嫦娥离月宫……”
常思危站在不远处,以扇遮面,小声道:“扶桑城主,我的意思是,她正紧紧贴在你的身后。”
第65章月华寺西(二)
◎宁古塔◎
常思危出声之时,身前如水的月光忽倒映出女鬼崎岖不平的脸,游扶桑一颤,鸡皮疙瘩顿起。
这女鬼无声无息,附着身后游扶桑也毫无知觉。游扶桑少有单枪匹马对付鬼魂的时刻,从前浮屠城,她麾下有十八地狱恶鬼,恶鬼在浮屠魔气的压制下都万分听话,乖巧似猫儿雀儿,根本不用她多操心。浮屠魔气对鬼气怨气是绝对压制,于是她也疏忽了对驯鬼技巧的修习。
所谓鬼,无态则看不见,无形则打不着,游扶桑没灵气也没魔气,仅靠那些拳脚功夫根本摸不到女鬼。
该怎么办?
游扶桑向后一击,却全无作用,女鬼化作一缕乌色的烟,在月色下或浓或淡,游扶桑看不见她,只有那些夹杂笑意的唱词还萦绕耳畔。
“应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霎时只见桃花扇飞将出来,扇尖裹覆充沛灵力,一下击散女鬼乌烟!
漂亮!游扶桑不由得心里一喊。尔后便见桃花扇回到书生手边,女鬼乌烟如尘埃般落地,重新聚起,在月色下汇聚出那张流脓流血、不甚美观的脸。
“……”
根本没打着。
女鬼重新抬起脸,眼里还在流出黑血,仿若在哭。
常思危收起扇子:“桃花扇打不着,说明这是一只千年以上的厉鬼。自始至终她未离开你方寸,一开始也是附着在你的背后,这说明她的目标是你。方才这一击大概是惹怒她了,扶桑城主,看见没有?她身后鬼气更黑更浓郁,几乎要遮蔽月色了。”
游扶桑当然看见了。
鬼贵妃的鬼气倏然向上涌出,像一棵冲天生长的树,大有遮云蔽日之势。但游扶桑也很敏锐地觉察,鬼贵妃并不想要她的性命。
当然,也绝不会善意。
一只千年厉鬼盯上一个活人,要么为了满足杀欲,要么为了……
夺舍。
而游扶桑现在正是无魂之体,最是各路鬼怪都觊觎的无主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