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此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沈念之却并未露出惧色,甚至连慌张都没有。她反而慢悠悠地抬手,指尖勾住他的衣襟,懒懒一拉,将他硬生生拽近,贴到自己鼻尖前。
她笑意不改,气息轻浅:“我竟然不知道殿下喜欢强制爱。”
她眨了下眼,语气轻快:“我一直以为,殿下喜欢的,是猎物自己乖乖送上门。”
她尾音极轻,带着微凉的鼻息拂在他唇侧,一寸不让,反将身下局势收归掌控。
空气凝滞,二人相对无言。
李珣的手还落在她的腰侧,衣襟未整,喉咙蠕动了一下,看着沈念之的唇,心中竟然有些冲动。
殿外忽然响起宫人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禀报:“启禀殿下——太后有令,沈娘子今日戌时便可出宫,只待十一月十五,大婚成礼。”
静默倏然破裂。
李珣眼底的情绪仿佛被骤然泼了一盆凉水,转瞬冷了下去。他收回手,直起身,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只
是手背青筋绷紧,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沈念之却已重新倚在软枕上,姿态慵懒,眼神清明,像刚才那句戏语只是随口调侃,不带一丝情动。
她抬眼看向李珣,笑意盈盈:“原来我还有半日。殿下若想要我,现在就得快些。”
她说得轻巧,甚至带着一点讥笑的味道。
李珣望着她,没有回应。他看得出来,她心中毫无波澜——或者说,有,但从未放在他身上。
他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冷声道:“本宫让人送你回去。”
沈念之点了点头:“多谢。”
京城街道,白雪未化,乌云压顶,空气中仍带着昨夜残雪的湿冷。
晋国公府街口,王府马车自皇城缓缓而来,通体墨漆描金,车侧一枚太子徽纹极为醒目,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马车行至巷口一侧,风自长街尽头吹来,卷起一角金边帘子。
沈念之倚坐车中,原本闭目小憩,被那一缕冷风惊动,微微睁开眼。她下意识地看向那被风掀起的一线街景。
而就在此刻,一骑自对面徐徐而来。
是顾行渊。
他今日衣着寻常,不过一袭藏青窄袖袍,外罩旧裘,独自骑马,身后无人。
风将他鬓边微发吹得有些凌乱,他神情平静,看上去与旁人无异。只是马步经过马车侧时,他的目光似有所感,在那帘角一掀之间,撞上了一双眼。
沈念之也正看着他。
那是一种极短极静的对视。
沈念之张了张口,似有话欲出口,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勾唇,冲他微微挑了挑眉。
眉尾飞扬,唇角讥诮,带着一点不甚在意的潋滟风情,仿佛与他不过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又似早已预知此刻的交会。
帘角复垂,马车未停。
他胸口像是被一拳击中,心里闷得难受。
他目送那辆马车缓缓驶入晋国公府,却无法移开视线。
顾行渊低头,看着自己被雪水濡湿的马靴,又抬手摸了摸缰绳,指节微微泛白。他忽然觉得这城里风格外冷,冷得能冻进骨里。
良久,他低低一声吆喝,马鞭扬起,一掠而去。
沈念之入了府,卸了披风,在西苑暖阁中坐下。
霜杏正替她解开腕间暖炉的缎带,低声问道:“小姐,方才在街口,好像是顾大人经过。您怎么没叫他?”
沈念之倚着一侧软枕,托着腮,睫毛垂下,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盏上的盖子。
她轻声道:“没什么必要。”
语调极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