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渊披着半披风自风口入厅,看到他时,酒盏早已空了一地,“你就这么喝了一天?”
苍晏没应,仿佛连听见都懒得抬头。
他只是执了最后一盏,仰头一饮,喉结微动,唇边是一道温柔得近乎自毁的笑意。
“我以为——一夜之后,她会选我。”
他的声音低极,仿佛连风都能压住,带着一丝沙哑:“可她选了李珣。”
顾行渊没说话,他走上前,将一壶温酒置于几案之上,自顾自斟了一盏,坐在苍晏对面。
苍晏低着头,眼角泛红,指节缓缓收紧。
“她不是不聪明。”
“她知道我若娶她……会断仕途,会引陆家杀意,会毁了公主府为我铺的路。”
“她知道的,所以她选了李珣。”
他语气没有怨,没有怒。
只有一种被生生抽空的落寞与钝痛,他不是不理解她,他最理解她。
可就是太理解了,才更心痛。
顾行渊看着他,半晌,道:“你可以去见她。”
第46章第四十六章“锦书难托,愿君安好。”……
苍晏却轻轻摇头,他眼中红意淡淡,像是酒意熏染,也像是把心整个翻开后只剩血色残痕。
“她既选了,我不去扰她,我若连这点尊重都给不了她,那我又算什么?”
厅中沉默。
风吹帘角,烛火摇曳,映得两人影子都微微发抖,顾行渊忽然抬手,替他满了一盏酒,一饮而尽。
翌日。
今晨五鼓,宫中突召早朝,虽雪未停,百官却无一人敢迟。
因昨夜银案突生新卷,传言牵连旧案,众人皆知,这一朝堂,不会安稳。
果然,至朝议第二刻,左丞陆长明迈步出列,手执折子,神情肃冷。
他行至丹墀之下,抬手一拜,开口第一句,便令全场震动:
“启禀陛下,户部银案久查未清,近日微臣得一密报,疑沈中书当年任户部尚书时,暗中指示属下,将军需拨银擅移私库,以供沈府商脉往来,后来忠王李珩也参与其中。”
“此事涉及朝廷军资,若属实,罪当重议。”
紫宸殿上,殿宇寂静,无人敢出声。
沈淮景立于班首,身着朝服,面色如常,未言一字。
陆长明却步步逼近,继续朗声道:“微臣已命人调取五年前户部银卷,查得沈中书府中亲眷,与银案失踪账目往来频繁,时机重合,金额巨大。”
“今日并非定罪,而是奉公守法,陛下若要肃贪,先请自中书令起。”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但圣上未发声,他端坐御榻之上,面容平静,唯有眼神深处,闪过一道幽光。
那光沉、静,却满是疑心。
沈淮景终于动了。
他抬头,朝圣上一揖到底,声音温和不带半点波澜:
“臣愿受查,若无实据,自当澄清;若有疏漏,臣不避责,唯愿陛下明察,莫使奸佞蒙蔽。”
这一席话说得沉稳大气,四座静默片刻。
然而圣上指尖轻敲玉扶手,淡声道:“沈卿,你是老臣,朕一向倚重,可这案牵连太深,若不交由大理寺彻查,恐难服众。”
“着即日革去沈淮景中书令、晋国公之职,罢官听审,交大理寺拘押。”
“中书一位,由陆卿暂代。”